李承赶到聚源典当时,马文涛的舅舅陶庵在店中。
见到他进店之后,连忙热络地上前招呼,“威尔斯,来芝城怎么不来家里坐坐?若不是老爷子电话中提到,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来芝城了。晚上去家里吃饭。”
一口一个家里,真把李承当自家子侄看待。这话还真不是客套,自从第一次见面,陶庵就很看好李承,后来马文涛与李承合作,事业突飞猛进,更让马家人对李承极好。
李承自然不好意思说你们马家规矩多,他搓搓手,找了个借口,“陶叔,这次来芝城,陪几位朋友办点事,真没空,下次一定会去。”
见李承说得坚决,陶庵笑笑,没再邀请,“行,等小涛回来,你们年轻人也能说到一起去,到时候再来家里做客。”
典当铺子,通常情况下顾客都不会很多,今天同样冷冷清清,几个服务员依着柜台,正看向这边。有两个花痴的丫头,还在低声议论,“这帅哥是谁啊?陶总这么客气?”
李承朝四周笑笑,问道,“究竟什么货?涂师傅都拿不定主意?”
涂荣奎,聚源典当头号掌眼师傅,眼力很高明,算是马文涛的半个师傅,为马家服务十多年,李承也认识。
“哎!”陶庵感慨地摇摇头,“涂师傅的小儿子,昨天不知怎的和人打架,听说住院了。这不,今天一大早,老爷就陪着涂师傅去绿湾。”
“怎么回事?”李承停下脚步。
“涂师傅的小儿子,在绿湾包装工棒球学校的学打橄榄球。昨天这孩子不知怎么回事和同学打起来,听说两三个孩子打他一个,腿部骨折……”
绿湾这座港口城市很小,但有一支橄榄球队非常有名,就是绿湾包装工。一共拿了十多次联赛冠军,四次超级碗总冠军,因此,五大湖区很多年轻人喜欢去这个城市做橄榄球集训(陶庵不懂橄榄球,还以为上学),估计涂师傅的儿子,也是一位校级橄榄球选手。
李承听明白了,合着今天掌眼师傅不在。
不知怎的,听到这个消息后,李承隐隐有些不太看好稍后自己要鉴定的物品。
俩人继续往前走,上玄关,客人在二楼。
“什么货?鉴定师看不准还不想放手?”马家不算外人,李承问的很直接。
“掐丝珐琅器……重器,这块我不太懂,客人要典当三十万美元。”
嘶,掐丝珐琅重器,那就是高超过四十厘米的大型珐琅器,典当就要价三十万美元,这……李承对即将见到的东西,越发有兴趣。
难怪鉴定师不愿意放弃。
不说这件器物万一无法赎当,成为死当后鉴定师的拿到的高额提成,单说这三十万美元的贷款利息,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典当行的质押利率要比银行高出近一倍!
陶庵在玄关转角处停下脚步,迟疑片刻,看看二楼后降低声量,“威尔斯,给老爷子打电话,是我的主意。”
嗯?李承一愣,“您感觉货品有问题?”
“那倒不是。”陶庵似乎在寻思着怎么开口,迟疑两分钟后,他才说道,“楼上负责鉴定的胡腾虎师傅,去年十二月份应聘来的,台岛新竹人。据说是楚原的弟子,眼光还是不错的……”
楚原是谁?东瀛人,台岛汉学研究者,石川大藏的中文名。此人在东瀛战败后并未回国,而被当时台岛省长陈诚聘请为台大教授。他的父亲更有名,台岛近代西洋美术的启蒙者石川钦一郎。
李承听得有点迷糊,既然师承清楚,眼光不错,怎么这话语……带着怀疑?
好在陶庵挺干脆,很快说到问题的关键:“我有种感觉,货主与胡师傅似乎认识。”
“胡师傅没和您说明?”李承立即问道。
陶庵推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摇摇头。
呃?这还真是个问题。
典当行并不忌讳鉴定师与货主认识,甚至有时候还鼓励鉴定师去拉业务(介绍熟人来质押贷款),但是,很少存在不和店老板说明的情况。
掌眼师傅做局骗当,然后逃之夭夭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
“胡师傅认定是真品,可以质押三十万?”李承的脸色现在很严肃。
如果稍后自己上去,鉴定送来质押的物品为赝品,那就不仅仅是骗当,别忘了,涂师傅的儿子被打……绝对不是巧合。
马家在芝城五六十年,黑白都通,肯定不会轻松放过这帮人的。
“阿承,稍后如果你感觉不对,可以……”陶庵的声调更低,说了一通处置方案。
李承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次没等陶庵,率先迈步上台阶。
他有点不高兴。
虽然和马家关系很好,可稍后的鉴定不是普通的真伪鉴定、或者价值评估,而是把自己送进一场有很大机率是设局诈骗的风波中。
如果是骗当,再加上雇凶伤人,那么对方毫无疑问是个团伙作案。
而自己呢?因为揭穿骗局,肯定也会被对方记住!
如果对方报复,马家是首选,那自己也跑不了,无缘无故得罪人不说,还被马家当了一回刀子!如果不是和马家关系真的不错,李承这会都想撒腿回宾馆!
推开会客室的门,里面已经坐着四个人,二二分坐,中间隔着一个玻璃茶几。见李承推门就进,正在喝茶聊天的四人一愣。
坐在右手的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准备开口呵斥,陶庵跟着进来,对那位中年人笑着说道,“老胡,介绍你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