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伶在自己的房里点上昏暗的油灯,她坐到了桌前,望着窗外暮色苍茫的夜空发着呆。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总是心事重重,好像总有种忧愁萦绕不散,千伶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牵挂哥哥还是想念久子玄。
今日已经是初六……对了,姐姐的生辰就要到了。
千伶暗自惭愧,差点把姐姐的生辰给忘记了。自己生辰的时候,姐姐总是变着法儿给自己庆祝。就拿去年的生辰来说吧,姐姐还煮了各种蛋给自己吃。在这个世界,过生辰的习俗就是要吃各种各样的蛋,圆圆的蛋,仿佛喻示着圆满完好的人生一般,哪怕是再穷苦的人家,长辈们也会煮一个鸡蛋给孩子过生辰。而如果吃的蛋数量越多,种类越稀有,那么这个人的一生就越是幸福美满。
千鹤为了帮千伶庆生,早早的就到处搜罗起蛋来。不过,除了鸡鸭鹅的蛋,别的蛋就不好寻了,毕竟千鹤也只是一个侍婢。
可是,生辰那天千伶却收到了大大小小很多颜色的蛋,除了常规的蛋,还有形态各异,颜色缤纷的鸽子蛋、鹌鹑蛋、孔雀蛋、山鸡蛋、老鹰蛋、水鸟蛋等等,千伶根本都认不全。每颗蛋壳都被细心镂空雕刻了各种图案,千伶仔细一看,是自己在寒草园侍弄花草时候的各种动作姿态,真是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千伶尤记得那日,千鹤端着盛了熟蛋的碗盆进了屋,笑着说道:“生日快乐!这些蛋稀奇吧,我们伶儿吃了以后,必会一生幸福快乐的。”
“这么多珍奇的蛋,姐姐是如何寻来的?”
“这些啊,是四少爷送你的生辰礼物。他得知我在为你的生辰寻各种蛋,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便派人搜罗来这些个珍稀鸟禽的蛋。”千鹤边说着边布着碗筷。
“这些雕刻了图案的蛋壳呢?”
“兴许是四少爷觉得留下这些蛋壳也很有纪念意义,便找人雕琢了一番吧。好啦!别看啦,趁热先把这些蛋都吃了,博个好兆头吧!”
“是!我的好姐姐!”千伶依言坐了下来开始吃蛋。
“我说,四少爷对你可真好啊。”千鹤满脸掩饰不住的羡慕神色,“他虽然仁善,却从没见对谁这么上心过呢!”
千伶嘴里塞满了蛋,嘟囔着说:“姐姐可不要取笑我了。”
千鹤正色说道:“我看,你就早日嫁给他罢,留在府上多好,我们姐妹俩也不用分开。”
千伶在千鹤热切的注视下,把一个个蛋都吃了下去,直吃到打饱嗝,千鹤都不放过她,硬说吃的种类越多,兆头就越好。
那日屋内的情形好像就在眼前,千伶抚摸着书桌上形态各异的蛋壳,面上不自觉牵动嘴角微微笑了起来——有这样的姐姐,不用吃那些蛋就很幸福了。
那时的千伶还不知凤娴喜欢久子玄的事,如今似乎更没有什么悬念了,久子玄是凤娴的,自己离府的时候,便说服姐姐一起走罢。
那么姐姐的生辰,该给她准备什么礼物呢?
千鹤……有了!千鹤不就是千千纸鹤吗?
千伶前一世喜欢叠一些星星千纸鹤之类的小玩意,却从来不敢被父亲看到,如若被他发现,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借口可能是浪费时间,也可能是浪费纸张,总之看他的心情。
姐姐对自己这么好,这次一定要叠一千只纸鹤给她许一个愿,还要把它们穿在一起做成门帘,挂在她的房里该多漂亮。千伶心里打定主意,便开始行动。毕竟时间紧迫,离姐姐的生辰只有五天了,这意味着每天要叠两百只,寒草园的事情只能拜托卜莺她们了。
接下来几天,千伶把自己关在屋里,神神秘秘的叠着什么东西,惹得卜莺总是想探个究竟。
九百九十六……九百九十七……千伶仔细的数着千纸鹤,忙了这几天,总算是要完工了。
明天就是千鹤的生辰了,虽然一千只纸鹤马上要叠好了,但还要把它们串连在一起,这也相当费时间。串着串着,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子时,千伶亦有些困顿。
寒草园地处久府偏僻的西北角,一到夜晚更是格外寂静,千伶窗外隐约只有蟋蟀凄切的鸣声,断断续续,若有似无。
千伶打了一个哈欠,用力舒展了一下酸痛的四肢。
“呜呜呜……”一声声撕裂人心的哭声突然清晰的传入千伶的耳朵,无尽的悲戚仿佛从哭者的灵魂深处一丝丝地抽出来,弥漫在空气的每一寸里,像是瞬间抽空了所有的氧气,令闻者窒息。
千伶懒腰正伸到一半,闻声顿时僵住,疲惫困乏的精神也猛地一凛。
这声音听起来低哑哀切,难道是传言中神婆的哭声?千伶觉得浑身一凉,之前府中的传闻她也有所耳闻,可是当真听到这夜半哭声,千伶这样的无神论者也愣是心里发毛。
竖起耳朵屏息静听,哭声却越来越轻,到最后渐渐止住,再也听不到了。
难道是自己太累了,幻听了?千伶轻轻呼出一口气,拍拍脑袋,强自打起精神,不再胡思乱想,一直忙到寅时才把纸鹤串完。串完最后一只,千伶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书桌上便沉沉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到了千伶的脸上,暖暖的很舒服。千伶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像是火烧过一样的酸痛,趴在桌子上又睡得骨头都散架了似得,无论动身上哪一处都觉得好像牵动了全身。
顾不得这些疲累,千伶抱起纸鹤,便往梵音院跑。
虽然久子玄不在府内,但是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