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三日间,尹都所有人都按照天之佛的要求安排妥当。
第四日天刚蒙蒙亮,众人仍在熟睡之时,西城天际,一道从未曾见过的光华悄然来到,直接便落在了魑岳在西城暂辟的临时住所,一座已经染病死亡的富户宅内。
一阵脚步声后,吱呀一声房门响动,还略微昏暗的房内光华一闪,顿时亮如白昼,偌大的窗户上片刻后增加了一条庄严巍然身影。
“天之佛,已经安排好,接下来如何做?”
“召集濒死者隔离区所有人到灵台亭。”
诧异之声,“只召集濒死之人?”
“嗯。”
与濒死之人隔离住在同一处,伪装的天之厉眸光深沉一闪,她不久后便会到了此地,暗暗撤去了功力,青紫的面色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期待。吾倒要看看你打算如何处理他们这些人,楼至韦驮。
“咳咳,邪九世!”正是他伪装的人之名字,听到同住的另一人叫唤,天之厉顿变眼底威芒,成了虚弱无力之样,紧靠着窗户边的墙壁,缓慢转动看向被吵醒之人,不好意思沙哑道:“可是吾起身动作影响了你?”
同住之人是个垂死的中年大汉,满脸络腮胡子,却是与他一般的青紫面容,一阵撕心裂肺的爆咳,急摆了摆手,咳嗽声停下后才忍着痛苦苦笑:“与你无关,睡不着而已,吾只觉如此等死的日子不好熬啊。”
未说了两句话,便又是一阵剧咳,中年大汉不得不停下了话音,艰难喘息片刻后才继续看向他叹息了一声,突然无力愤捶了一拳身下床榻:“山之厉虽有令,会一直好吃好喝供着我们这些人直到死,不会弃之不顾,可吾却是痛苦。如今这情形,堂堂七尺之人,浑身无力,还要让人伺候,根本就是废人一个,若能为这疫症做些事情,一直干着到病情严重取了这条命,也好过现在不死不活。”
天之厉眸光微闪,虚弱无力一软单薄的身子靠在墙壁上,抬起手臂拍了一把他的肩膀,虚弱一笑,启唇:“大哥何必自暴自弃,只要能等下去,应该会有治疗办法的。”
“九世兄弟!”大汉苦笑摇了摇头,“我们已是濒死的人,被分隔在此处吃好的,用好的,死前让我们舒舒服服的,若非山之厉毫无解决办法,也不会如此。莫再痴心妄想了。”
天之厉伪装的邪九世若有所思皱了皱眉,魑岳必不会轻易放弃救治机会,如今听了她之令,将众人如此分隔,对这一批最严重之人,她难道亦无办法?沙哑道:“山之厉亦染了病,必然会与众人共存亡,会找到救治办法的,纵使现在没有,未来也会有,必须活下去等着。”
大汉看他瘦弱,分明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正值青年,求生意念如此执固,暗暗为他叹了口气,这般年轻之人,死了着实可惜,看不透生死亦是正常,他已是大半身子埋在黄土里,该经过的事亦经过,妻儿全死在了这场疫症,生死都无关紧要了。只他答应了妻子不能自尽,才这般苟延残喘。
带着中年人特有的理解神色,突然露出丝看透生死的笑意,敦厚看了眼他:“但愿真能如你所言。”青年人,还是给他些希望,有这信念支撑,挨到死也不那么痛苦。他看他从昨夜就未睡,只靠坐在窗户前,恍惚望着天际,这个邪九世是真不想死,可怜疫症面前,谁又能逃得过。连功体那般强悍的山之厉都一样。
想着,十岁小儿死前痛苦含泪,看着他哀求叫爹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大汉面上笑意再难自持,蓦然一闭眼,掩饰着抬起一手轻揉了揉眼睛,将翻涌而起的涩泪死劲儿揉了下去。他个大男人,落泪成何体统,更何况还在人前。
昨夜睡时,听他说过一家几口人死时情况,天之厉见他魁梧身躯竟方才眸子发红含泪,了然为何,虽无法确切体悟其伤痛,却也知失妻丧子人生至悲,便状似无意转了头,当未看见,为其留了尊严,望向窗外,一丝威严沉凝自眼底泄出。他身为一族之王,却不能保得百姓安居,失职至极。 [,未来必不再让人受此灾噩。
余光微回,突然见大汉紧按在面上的指缝间缓缓滑落一滴泪水,尚未坠落,便见更多的泪水滂沱滚落。
天之厉未曾料到一堂堂壮汉竟会哭成这般,虽无哭声,泪水却是震得他威严眸光有一瞬不由自主的停顿,丧妻失子之悲竟是如此沉重痛心?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震耳欲聋之声响起。
“一个时辰后全部到灵台亭集合,山之厉有重要事情宣布。”
听出这是山之厉手下得力大将之声,天之厉思绪一回,心下有了计议,却是并未从床上起身。直到大汉,“邪九世兄弟!”“邪九世兄弟!”的叫唤声响起,才故作突然被惊回了神,大汉眸色仍然泛红湿润,他只做未看见,茫然不解笑道:“大哥叫吾何事?”
壮汉见他恍惚神色,惋惜暗叹一声,掀起了薄被起身,笑道:“一个时辰后我们去灵台亭,山之厉该是有了关于疫症的最新进展让所有人知晓,或许真是你如你所言,我们有救了。”不过是安慰之言,如此这书生兄弟该能有些生气。
话音落后,果然见他突然眸色一亮,便急起身穿衣,壮汉压下黯然笑笑,便不再说话,起身收拾。
一个时辰后,灵台亭,一座坐落于湖岸边,高出地面五个台阶的朱红亭子,天之厉伪装的书生、壮汉和其他濒死之人全部都聚集在了岸边,数千人头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