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红栏绿水。
温孤齐坐在廊上,看着颂卷拿着一个荷包,喜气洋洋地从湖廊另一边过来。
温孤齐看着颂卷走过来。
颂卷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温孤齐,下意识把那个荷包藏到背后,
“世子爷,您不是午憩吗?怎么在这儿?”
温孤齐淡淡道,
“睡不着。”
“你背后藏的什么?”
颂卷忙道,
“没什么…”
温孤齐放下书卷,静静地看着他,眸光平静地淡漠。
颂卷紧张地一咽唾沫,将手心里的那个荷包拿出来。
温孤齐平静道,
“这是主院赏人的荷包,你怎么会有?”
颂卷心头只道一声大事不妙。
却想着世子早上还穿着王妃送的衣裳出门。
世子应当…是不会这么介怀了吧。
颂卷试探道,
“确实是主院赏人用的,只是全府上下都有赏,王妃并不是只赏了奴才一个人。”
温孤齐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
却没有再问下去。
颂卷不知温孤齐欲言又止的是什么,所以只能当是世子不欲再追究下去了。
温孤齐拿起书卷扔进颂卷怀里,
“走吧。”
颂卷忙抱紧了那书,
“是,爷。”
温孤齐回到怀虚院中,看见衣柜里那两件格外显眼鲜艳的衣裳,他的眸色沉了一沉,
这两件衣裳未免也太花哨了。
果然是女子,纵使成了男子,也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温孤齐将之拿出来。
“往后不要让这两件衣裳出现在我视野里。”
颂卷不解,
“这件青竹外袂您今天早上不还穿着出门吗?”
“爷您就不喜欢了麽?”
温孤齐推上柜门,神色晦暗,
“不只是现在,往后若是我的衣裳里出现这种花里胡哨的,你都要提醒我,说我不喜欢这样的。”
“你一一收起来就是了。”
颂卷忙道是。
心里却狐疑,自家世子,最近也太喜怒无常了。
而李氏知道这个消息,刚刚还雀跃的心,一下子跌回谷底。
那衣裳,世子不是穿着出门了吗,为什么又要封存?
李氏猜测来猜测去,越是猜测则越是忐忑。
她唤来贴身侍女,让其将绣坊新做好的衣裳又送往怀虚院。
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消息。
希望能听见世子依旧收下衣裳的消息。
只是还没等李氏的衣裳送到怀虚院,宫里便传来消息,太后传陈王世子进宫。
温孤齐没有等,即刻就乘马车进宫了。
刚刚下过一场雨,地上仍是湿的,青石板被浸得颜色深了许多,红墙也愈发沉重。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温孤齐端坐在马车里,颂卷撩开帘子看外面雨停了没有,温孤齐的目光落在帘外。
沉沉宫阙,连绵的殿宇,斗拱飞檐,琉璃兽脊,细密的雨又下起来,如轻纱般笼罩了整片九天宫阙。
飞絮般的雨丝飘进马车里,冰冰凉凉地点在温孤齐清俊的面容上,他那双桃花眸,始终沉寂而冷漠。
拒人于千里之外。
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
来来往往的宫女穿着深紫色的宫装,脚步匆匆,或端托盘,或以身挡雨,抱紧了怀中的物事。
有几个宫女抱伞而归,明明有伞,却是一身湿透,因为那伞不是给她们用的,是给主子们挡雨的。
见到有马车过,宫人们也远远地就避让开来。
雨水顺着琉璃瓦滑落,时断时续,敲击着青石地面,垂直落下的雨帘隔绝了一个个宫殿,内里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
到了北宫,颂卷打开伞,挡着温孤齐,来来往往的宫人看见,忙停下行礼。
纵使是不认识他的,也恭敬地远远让开路来。
颂卷手中的伞,内伞面由短茸的鹿皮铺就,均匀而颜色丰盈,绘着流云的油纸做伞面,伞柄是玉骨,外镶嵌一层银色镂空雕花套,伞下系着一条青色的结穗,长长的穗子微微晃动。
只看一眼,便知价溢千金。
有时候,人面,不如伞面有用。
宫人忙进殿通报陈太后。
温孤齐进殿,便有宫人递上干净的棉布帕子。
他擦了面上的雨丝,随手将帕子扔回托盘里。
宫人恭敬地退下。
温孤齐提步跨过殿中门槛。
殿中檀木作云顶,钩金屏障,玉壁成灯,珍珠为帘。
地面由汉白玉铺就而成,镶嵌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正殿的正中央,铺了一大片红墨的玉,被雕刻成一朵极大的牡丹,华贵娇艳,璀璨夺目。
花瓣层层叠叠,花纹细腻可见,那些硕大的夜明珠,正是点在花蕊之上,再点蜡封琉璃,华美得令人难以置信。
步步走来,如足下生花,不断地有暖意从地面上传来。只因着那花心中的深红之处是暖玉,触之则温。
踏在暖玉上,熟悉的感觉袭来,温孤齐仿佛能见幼时画面。
母亲和宫人和他一同玩捉迷藏,他跑累了,就甩掉了鞋,在红玉上跑着。
那时太后只是皇后,而废太子舅舅还在世,他们就坐在一旁看着年幼的自己。
大殿之中,全是欢声笑语,就连一向严肃板着脸的外祖母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而宫人捉弄着他,笑语连连,
“世子,奴婢在这儿!”
“哎呀!杜嬷嬷就在您后头呢!”
“锦儿在您前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