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与喜欢的人互相表明了心意,这是多大一点事,能带来多大变化?
可在她眼里,这根本不是“多大变化”;这是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大祭司表面还是冰雕雪砌样的一个人,高洁凛然、身披星光,如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肃杀星空。
然而实际上,他在她面前……好像只是姜月章了而已。
他似乎天生没有多么大的神情波动,笑也淡淡,怒也淡淡,但奇怪地,裴沐从未错认过他的情绪。
她知道他会在亲吻她时微笑,知道他会因为她久出未归而生闷气,还知道他在面对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测绘星图时,觉得无奈而头痛,下决心要好好地、严厉地教导他,却被她亲一亲就软化下来,连句重话都说不出了。
裴沐生来有种好奇心,让她发现了什么就要探索到底。
她既然发觉了大祭司是这么个……对她束手无策、无可奈何的人,就忍不住一点点地试探,他到底能对她纵容到什么程度。
朝霞初升,她明知他严于律己,还硬要给他塞果脯、塞一切她喜欢的食物――他接受了。
午时阳气最盛,她跟着他练习与太阳有关的巫术,顺手就将装饰了火焰的琉璃烧制成艳丽花朵,再促狭地非要让他戴上――他推拒不了,就真的将那琉璃花系在手腕,戴在了众人面前,还惹来了许多奇怪的、悄悄的议论。
夜晚星月升起,他仔细教导她辨认星空,她实在头痛得很,一点不想学,就给他捣乱:一会儿去亲一下他,一会儿拉着他、给他看一个什么新鲜的巫术使用方式,一会儿又去拽他、攀他,还要去把他那头一丝不苟的柔软长发弄乱。
这么些过分的、幼稚的举措,他竟然也都叹着气接受了。
没有一句重话,最多不过一句:“真是胡闹。”
可裴沐促狭起来,就最喜欢看他无奈蹙眉的样子。这时候如果她上前吻他额心,他就会一点点松开眉头,最后抱着她深深吻下。
好几次,她都察觉出了他的极力隐忍。
在亲吻和耳鬓厮磨的边缘,他咬着牙、脸色泛着红,身体每一根线条都绷紧如拉满的弓弦,但即便如此――
他还是忍住了。
那天,裴沐不禁问他:“你怎么总是忍着?”
对男女之事,大荒上并没有多少忌讳,总是想如何便如何。就是有婚姻嫁娶,大多也并不讲究什么过往。
呃,对于男男之事、女女之事……虽然明面上不大提,但其实倒也不算很少见。
大祭司地位尊崇,按理应该没有什么忍着的意识。
可他偏偏就是在边缘忍住了。
“你竟还问我为何……”
大祭司凝视着她,又一次忍耐地叹了一声。他倒在她身边,单手捂住脸,低低喘气:“阿沐,我知道你不愿。我不会强迫你。”
她必须承认,不得不承认……
她当时真的彻底怔住了。
是的,她不愿意。因为她不敢。
她连彻底褪去衣物都不敢,害怕暴露身份、为子燕部带来灾祸,又怎么能和他更进一步?
她原本还在犹疑应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可谁知道,他连她这一点隐藏的忧心和抗拒都察觉出了。
而且,选择的是这样沉默而体贴的做法:一字不提,独自忍耐。
裴沐侧卧在石床上,一点点地让自己钻到他的怀里。她搂住他的腰,用力抱住他,过了一会儿却还觉得不够,干脆一口咬上了他的肩,在上面留下两排深深的牙印。
“姜月章,”她闷声闷气地说,“你是我一个人的。你不可以再喜欢别人,不能再多看别人,更不能跑去和别的女人或者男人好……”
他任她咬,甚至按住她的头,像在无声地暗示,让她咬得更深刻、再深刻一些。
“又说胡话。”
与他隐忍又激烈的动作相比,他的声音淡得像霜,好似轻轻一吻就会化开,消失不见。
裴沐不管,牢牢霸住他,顾自说:“今天开始,我睡你这张床。”
他顿了顿:“我呢?”
“……你当我的枕头和被褥!”裴沐无言,郁闷地一头撞在他胸膛上,“这么说,你开心了么!”
他及时接住她的额头,不让她碰上那些叮叮当当的饰品,方才道:“仔细伤着。”
说完这句,他又接道:“枕头与被褥便算了。若你喜爱这一头,我便换去你那一边,也无妨。”
裴沐撇嘴,翻身过去不理他了。
他却来抱她,低低道:“怎么这样就生气了,真是个小心眼的副祭司。你总是同我开玩笑,我便不能戏弄你一回?”
声音有些无奈,还有极淡的、淡得一不留神就会忽略的笑意。
裴沐脑海中闪过了模模糊糊的一幕,似乎是个很久没再见过的梦。
“……阿沐?”
大祭司还在哄她。多奇怪,他这么冷冷淡淡的模样,她也能辨认出这是在哄她。
她不吭声,还在回忆那个模糊的梦。
他思索了片刻,试探说:“莫气了。你不是爱鲜果?秋收刚过,我明日便选些上好的果子,给你酿些果酒罢。”
裴沐立时便忘了那个梦。
她猛一个翻身,兴致勃勃一通追问:“你会酿酒?你怎么会酿酒?你不是连饮食都不怎么爱?还有,你不总说喝酒费粮,厌烦得很?你怎么肯给我酿的,你怎么……”
大祭司默然许久,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