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

裴沐沉默地听着。

听完,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铁锈气――她刚才太用力了。

“原来如此。”她慢声说道,“既然你们双方都认可,死者是被这女奴所杀――”

人们的视线,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姚栎一方,满脸的理所当然,还有提前备好的一点耀武扬威。

姚榆和朱雀,则一个含着期待,一个面露嘲讽,似乎已经知道她会如何处理。

她身后的祭司们,也在风里漫不经心地窃窃私语:

――这有什么好说的?

――就这也要来星渊堂闹。

――就一个奴隶,杀就杀了,也就是因为那是青龙祭司大人的女儿……

――说不准还是女奴自己勾引的人家。

――是啊,那些奴隶能是什么好东西,阿榆被骗了吧。

――朱雀祭司大人也是,竟把阿榆也带来了,女人明明不能接近星渊堂。

――朱雀祭司大人就是那样,当年不也……

――嘘……

最后,他们闲聊的话题,终于来到了裴沐身上。

一道道目光也聚焦在了她的背上。

――副祭司大人会怎么处理?

――要在祭台祭祀么?

――那会弄得很脏,最后还不是我们清扫……

――女人,就不该来这儿添乱。

――死也不该死在这里。

裴沐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副祭司大人怎么思考了这样久?

是啊,她为什么思考了这么久?

答案岂非显而易见。

“既然事实这么清晰,那没什么好说的。”

她的声音――她自己听见了――也同样地懒洋洋、漫不经心,好像面对的不是一次奸污、一次反抗导致的死亡、一次因为反抗伤害而被迫面对更多伤害的事……

轻飘飘得……就像这如血残阳下轻飘飘的风一样。

她看见姚栎他们的脸上,已经提前露出了振奋的笑容。

姚榆已经满脸是泪,而朱雀的嘲讽和隐隐的恨意变得更深。

裴沐却反而露出了一点笑容。

那是下定决心的人才能露出的笑容――毫不犹豫,冰冷无情。

“死者身为星渊堂祭司,大战在即,不思如何保卫部族,反而玩弄女奴。其身死一事,实乃自作自受,反而引起这场风波,是第一错。”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由于死者的过失,导致姚榆喜爱的女奴无辜受损,是为第二错。”

人们的眼睛,一个个睁得极大。睁得这样大,简直让人怀疑他们平日里是否没睡醒。

裴沐更加微微一笑:“死者家属贸然绑缚女奴,冒犯星渊堂,更试图趁青龙祭司在外征战之际,逼迫其yòu_nǚ,是为第三错。”

她背负着所有人的视线,走到祭台中央。

姚榆在她右手侧,眼睛越来越明亮;朱雀则面色怔怔,不声不响地瞧着她。

裴沐回头望着祭司们。他们神情各异,却都可以大致概括为三个字――不赞成。

但在最后一缕血色夕晖中,祭台上的副祭司大人含着笑,那笑比夕晖更冷,比精铁更坚硬。

她说:“罚死者曝尸荒野,三日不可收尸。至于今日闹事之人,全都削去职位,罚俸一年,战功不抵。”

“朱雀祭司放任诸人冲撞星渊堂,也一并罚俸一年,战功可抵。”

“姚榆及其女奴并无过错,且快回去便是。”

朱雀祭司回过神,忽然露出笑容。他响亮地答道:“好!”

地上的女奴也抬起头,呆呆地望来。她眼里似有一种奇异的光在闪烁。

“阿谷,太好了阿谷……!”

姚榆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忍不住带出喜悦的哭腔。

姚栎这才反应过来,嘶哑吼道:“不,我不服――副祭司大人,我不服――!”

他不敢挑衅裴沐,便恶狠狠地看向地上的女奴,并显出一种失去理智的疯癫。

突然,他高举手中的刀,扑了上去!

“都是你,是你杀了我儿,我儿是星渊堂祭司――!”

砰!

朱雀祭司毫不留情地将他踹了出去。

他眼睛闪亮地看着裴沐,正想说什么。

忽然……

裴沐神色一变。

她不及说话,只回身扬起青藤杖;白色玉石发出光芒,淡蓝风力旋转飞升,顷刻已成呼啸狂风!

――轰!

淡蓝与青绿,光芒与光芒。

周围的人都不得不遮住眼睛。

片刻对峙后,力量散去。

裴沐站在女奴身前,青藤杖稳稳对准前方。

她沉默一刻,说:“大祭司。”

――见过大祭司大人……

层层叠叠的见礼声,如海浪涌动。

自神木厅方向走出的人,正是大祭司。

他面对他们、背对星渊堂,漠然伫立。夜色在他背后展开,也垂落在他冷灰色的长发上,恍惚令他苍白的轮廓也沾染了森然鬼气。

他正望着裴沐,略略蹙眉。

“大祭司大人……”

有祭司上前,想告知前因后果,却见大祭司竖起手掌,道:“我已知晓。”

祭司再拜,躬身退去。

“大祭司这是何意?”裴沐笑容未去,眼神微沉,“此间的事,属下已经处理完毕,何须烦扰大祭司。”

他并不看其他人,只看着她。就像每一次训斥她时那样,他此刻也用一种平静却居高临下的口吻,说:

“裴沐,你处置得太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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