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响了一声,码头的客运管理员也开始拿着铜锣一边敲,一边吆喝,“上船喽!”
大姑把褡裢扯了扯,摔到肩上,尽管无论程方圆和李佳都给她准备了皮包、行李箱,但她还是习惯背这种褡裢。
倒不是因为别的,褡裢里都是贵重的细软,褡裢的布料柔和、贴身,就算挤在人群里,也能敏锐的察觉到有没有第三只手伸进褡裢里,这都是生活中总结出的经验。
周扬和德四儿拎着行李箱,把老太太几个送进船舱,又帮着跑前跑后的把水杯零嘴拿出来,嘱咐道,“船上人杂,把一会要用的东西拿出来,然后轻易就不要打开了。”
大姑不耐烦的摆摆手,笑骂道,“你现在咋磨叽的像个丫头,我都知道的。”
她把褡裢解下来,缠在腰间打了个结,用手拍拍,“这回你放心了吧,吃饭解手我都不拿下来,行了不?”
他只能又扭头嘱咐程老二,“靠你了,把老太太大姑和宁宁照顾好了,到深城下船就给我打电话,知道不?”
程老二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眼珠子已经不听使唤的开始四处打量。
踏在船上,窗外如碧洗,他总算有了挣脱牢笼,从此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甚至一颗心已经飞到深城、港岛,根本容不得淡定。
他离姐夫的脚步总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近了一步,尽管这种想法有些可笑。在他看来,姐夫是光速飞奔,好在他也不是原地踏步甚至后退了,尽管往前挪了一小步,也算可喜可贺。
有时也认为自己的想法很丢人,可是毕竟受了好多年的白眼和冷嘲热讽,就连那些同样胡混的小太妹也曾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撒泡尿照照吧!
此去港岛,不混出个模样来,他誓不踏入京城一步,他要功成名就,风风光光的回去,让往日看不起他的人后悔去吧。
知道程老二是压抑的太久,总想要报复以前受委屈的日子,他没舍得泼冷水。
汽笛又响了一遍,周扬说,“我下去了!”
他退出船舱,甲板上有拄着围栏抽烟放风的,他觉得烦躁,也摸出一根,不知怎的,他的烟瘾越发大了。
更多的是相互挥手告别的,有老有少,最打眼的要数一对对痴男怨女,似有,最后都化作上了结实的拥抱。
上年纪的老人摇着头嘀咕世风日下,有碍观瞻,周扬倒看得津津有味。
他到了码头,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都回吧!”
他想家了,想他的老婆孩子,想那个让他恨得牙根痒痒偏偏没有一点办法的调皮妹子,甚至是乖顺懂人性的大黑。
坐上车,他扭头问芳子,“咱出来多长时间了?”
芳子先是一愣,随后脱口而出道,“哥,快一个星期了。”
他靠到座椅上,扭头往外看,汽轮一声长鸣,吐着黑烟缓缓驶出码头。
程老二走了,他并不想,但不知道为啥心里空落落的。
他想的多,人生哪有不散的筵席,有人登场自然有人离席,现在是程老二,要是以后换做四丫头,三壮,他该怎么办?
而程老二大概是体会不到他这种心疼,汽轮刚开动,他就忍不住拿着烟到甲板上过过瘾。
甲板上吹来的风,咸腥中透着凉意,大概是未来和希望的味道。
把烟塞到嘴巴里,从上衣兜摸出搓轮打火机,潇洒的一划,递到嘴边,等烟尖冒出火星,甩甩火机,合上,似乎这声咔哒都比往日的清脆。
再皱眉深沉的吐一口烟,烟雾再扑回到脸上,这种感觉太好。
还没陶醉完,旁边一个穿薄风衣的男人靠过来,笑道,“小兄弟,麻烦借个火!”
男人甩甩手里的火柴,补充道,“风大得很,点不着。”
程老二把火机掏出来递给对方,“您得着,别客气。”
出门在外,他处处模仿周扬的痕迹,礼多人不怪,只要不是特别不合他眼缘的人,他都乐意客客气气的称一声“您”。
男人接过打火机,没急着点烟,拿手指仔细搓了搓,掂掂分量,“外国货,进口的?”
程老二淡淡的说道,“假的,拿着装装样子而已。”
他不晓得对方是真识货还是捧着他说,这个打火机是周扬从小五子那抢来的,不舍得用,一直放在书房的抽屉里。
临出来前,四丫头偷偷拿出来送给他的,虽然这种做法不太合适,但他感动四丫头的心意,还是收下了。
以小五子的身份,犯不上拿个假货撑场面。以他姐夫的鸡贼程度,也不会不要脸面从小五子那生抢硬夺个假货,然后还小心翼翼的藏起来。
他知道,这个打火机大概是真的,虽然他不认识底座的英文字母,更不晓得这东西能值几个钱,左右不过是个点火的玩意,对于老烟枪来说,只是个工具。
对方点完烟,把打火机合上,咔哒的清脆声让他一愣,“做的还挺像,质量不比真的差,至少卖相上看不出来。”
程老二没搭茬,拄着围栏专心致志的抽烟,他晓得财不露白的道理,但并不意味着出门在外就一定要装穷,非要套上一身破烂衣服啃窝头。
他觉得他姐夫说的话在理,有实力就要在穿搭举止上显现出来,开豪车戴名表穿大牌并不是嘚瑟,装猪吃虎,憋着坏想要打人家的脸才最恨人。
尤其在陌生的环境,在一定程度上把自己的底气露出来,可以省去不少麻烦。要是非要有不开眼的想来诓骗他,他程老二这些年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