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志心不在焉的回了前院,把书送给了胡保宗。
“就是这一本,《曹瞒传》,自己翻……”
“《三国志注》?”
胡保宗扫了一眼书名,又惊讶的看着李承志:“你还真是家学渊源,连如此生僻的史注都深读过?”
深读?
你也真能看的起我……
李承志不由自主的扯了扯嘴角,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看他答应的这样利索,胡保宗索性合上了书:“好好予我讲讲,这书里还有哪些如‘浇水筑城’之类的典故?”
这是把我当活目录了?
李承志暗暗骂了一句,随口应道:“看过那么久,我怎么可能记的那么清楚?你自个慢慢找吧……”
一看他的样子就是在敷衍,胡保宗也明显能察觉到,李承志的心情好像不是太好。
“发生了何事?”他关心的问道。
说是当然不能说的,李承志再蠢也还没到这个程度……
“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心而已……”
胡保宗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担心什么,乱民?
我看最不担心的就是你,不然怎么会说“就这几个乱民?”之类的话,还将我们骂成蠢货?
都是聪明人,一看胡保宗的眼神,就猜到他在想什么。李承志实在没心情应付,敷衍的说道:“怕你心急,就专程给你送了过来,我外面还有事,你先待着……”
不等胡保宗开口,他就走了出去……
胡保宗盯着他的背影,一脸的稀奇:怎么出去转了一圈,突然就不对了?
回到后院,靠在床榻上,李承志越想越不得劲。
真是鬼迷心窍了,逃个鬼啊逃?
本应该是挺简单的一件事情,好像硬是被自己给搞复杂了?
光顾着害怕李始贤多疑善断,心狠手辣,竟忘了这个时代的人是信鬼神的……
这冰天雪地的,自己三番五次,命都不要的往外逃,傻子也能猜到自个心里有鬼吧?
不过反过来一想,真要如李松所说的那样推测,便宜老爹真要是信这神鬼之事,即便怀疑,也应该不会把自个怎么样吧?
总比他之前担心的,李始贤会一刀捅了自个的强……
这么一想,李承志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不好又能怎么样?
乱民快要攻到墙下了,难道还能活活等死?
还装什么装,小命先保住再说吧……
……
第二天,天色刚亮,李承志就起了床。
不是他不想睡,而是外面太吵。
听动静,李松已经带着乡民开始干活了。
两个仆妇侍候着他穿戴整齐,再吃过朝食后,太阳才刚刚露头。
李承志闲庭信步的走上了庄墙。
一千多乡民干的热火朝天。
李承志发现,李松还真是个人才。
只是昨日短短半天,他就将一千多乡民进行了合理分工,做好了锯冰,运冰,化雪、垒墙,等等工序的准备工作,甚至还忙里偷闲,派人先将城墙外泼出了近十丈宽的冰滩。
如果干过也就罢了,关键李松纯粹是生手,这一千乡民也是生手,
在不知道哪一道工序要用什么样的工具,又是什么样的干法等等的前提下,依然能安排的井井有条,就相当厉害了。
特别是庄墙外浇成了冰滩,看似不符合效率学,河里的冰拉回来,只能拉进庄内再往庄墙上吊,但要换到军事角度考虑,这就有些未雨绸缪的意味了。
李承志看的暗暗点头:果然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这点小事虽然不起眼,但要换成他,还真意识不到……
转了半圈,看到十多个乡民,围着两三个像是木匠一样的人物,像是要在庄墙下立吊冰的支架,李承志心中一动……
有省力又简单的工具,为什么不用?
……
也就过了半个时辰,正在庄墙上巡视的李松,看到李承志和几个木匠混在一起有说有笑时,眉头猛的一紧。
什么叫门阀世家?
就是你生下来以后,是什么样的地位,读什么样的学校,长大该举什么样的官,是清官还是浊官,又该娶什么家世的老婆,是嫡女还是庶女,甚至平时该跟什么样的人交往、交谈、吃饭、同席,等等等等,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李家是泾州门阀,李承志还是嫡次子,自然属于贵人。
而木匠是工户,属贱籍,别说平民,比商人的地位还低,也就比娼妓、盗贼的地位稍高一些。
以两者之间的身份差别,别说勾肩搭背,就是多说几句话,都会被当成大逆不道……
不知谁喊了一声“李主事来了”,几个木匠先是一愣,而后像是兔子窝里扔了颗炮仗,一哄而散,一个挨一个的紧贴到墙根,头都要耷拉到裤裆里了。
李承志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门阀制度发展到魏晋,就已经很畸形了,等鲜卑人占了中原后,为了笼络汉族士绅,又在上面添了一把火,不但将世族门阀分了个高下,更是将平民也分成了三六九等。而且全是以血统论?
这种制度只要稍微再往前发展一点点,就成印度的种姓制度了……
李承志瞪了李松一眼,又朝几个木匠招了招手:“怕什么?你们真要能把我说的这些东西造出来,别说转籍成民户,就是授官都有可能……”
李松心里一跳。
让匠户授官,只有匠作监这一条路可走,而且必须是大才,还必须得立过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