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之所以饶过侯世禄,是因为他印象中有这个人,他依稀记得,侯世禄是在抵御李自成流贼军时被俘,宁死不降贼,父子皆被贼军杀害。
此人也许贪银子,也许能力普通,但就气节、就对大明的忠诚来说,好过大多数文武。对这样的人,又岂能不网开一面?
朱由检任命洪承畴暂代宣府巡抚,率黄得功的忠贞营开往张家口,负责处置晋商卖国通敌之事。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随同前往,协助洪承畴。
洪承畴当即带兵出发,不日即抵达张家口。
张家口,其实是位于边墙处一连串的堡垒统称。嘉靖八年,守备张珍在边墙北墙上开了一座小门,以交通塞内外,其门甚小,又因张珍所开,故名张家口。
隆庆封贡,张家口开马市和蒙古贸易,才渐渐繁荣起来。
马市位于边墙上,是由城墙圈起来的一个封闭区域,为了防止生乱,禁止蒙古人越过边墙,只能在封闭区域交易。
在马市南侧,还有一个堡垒,是管理马市的抚夷厅所在,由户部派遣一主事负责管理边贸之事。
抚夷厅所在堡垒以南,才是真正的张家堡。说是堡垒,其实是方圆七八里的一座小城。城内货栈林立,是商人们的大本营。
而在张家堡之南,还有一连串十多个小型堡垒,把马市和张家堡围在中间,为的是防范蒙古人借着贸易生乱偷袭边墙入侵。
只不过封贡贸易达成之后,数十年间蒙古人非常老实从未有过破墙入侵的打算,这些城堡也就没有发挥作用。
堡垒的守军也越来越少,到现在每个堡垒守军也就百十人,平日里值守的连一半都不到,其他士兵大都去给商人们当伙计干私活去了。
朝廷的饷银从不按时发放,在经过将领们七扣八扣,到手的钱粮根本不够养家糊口。
堡垒墙上,士兵李二狗百无聊赖的靠墙坐着,生锈的长矛靠在身边,目光无意识的四下看着,突然一下子瞪直了眼睛。就见从南方出现一支长长的队伍,看规模足有数千人,正在向着张家口快速行来。
这么多军队,从宣化城方向而来,来这里做甚?李二狗想着,很快看到队伍上空打着的宣府巡抚旗帜,而在巡抚旗帜旁边还有一杆更加高大的杏黄色龙旗!
难道是皇帝来了张家口?李二狗顿时惊着了。
张家堡内,货栈林立,而介休范家的货栈是最大的一个,占地足有百亩之多。
前面是一连十来间门面,每个门面经营着不同的货物。门面的后面则是仓库,有载满货物的马车从侧门进进出出。
仓库再往后,是一道高墙,开有月亮门和前面相通,里面则是范家的内宅。
此刻,范家商号的东家范永斗正端坐花厅,听着手下掌柜汇报生意的事。
突然,一个穿着鸳鸯袄的兵士被管家带了进来,范永斗心中一惊,挥手让众掌柜散去。
兵士低声说着什么,范永斗脸色大变,摸了摸身上,从手指褪下一枚玉扳指塞进兵士手中,兵士拱拱手,转身离开了范宅。
“派人骑快马通知三拔,让他速去七里堡。”范永斗喊来管家,迅速吩咐道。
管家愣了一下,连忙出去了。
范永斗进入内房,赶出姬妾,翻了片刻,把一只匣子塞入怀中,出来房子,吩咐人备车。然后在十几个健仆护送下向北门快速行驶。
看到范家的马车,北门守兵问都不问便放行了。
在去七里堡的路上,刚好遇到了儿子范三拔。
“父亲,发了什么事?孩儿正在抚夷厅和沈主事谈生意,因何急匆匆派人喊我去七里堡?”范三拔上了马车,一脸的不高兴。
“还谈个屁的生意,咱家大祸临头了!”范永斗失去了往日的智珠在握,满脸挫败的叹道。
“父亲,何谓大祸临头?”范三拔惊叫道。
“就在刚刚,皇帝的禁卫军开进了张家堡,你爹我差点让他们堵在城中。”范永斗叹道。
范三拔惊道:“难道是辽东的事情发了?皇帝派禁卫军去捉拿咱家?”
范永斗点点头,叹道:“多半是了,商队被袭,一开始咱们还以为是蒙古人干的,毕竟被袭击的地方远离锦州,现在看来多半便是明军所为,范阿六多半落入了明军手中。
皇帝刚到宣府,便召去所有参将游击,传闻都被软禁,那时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却没往咱们身上想,咱们不过是区区商贾,哪能放在皇帝眼中?却没想到皇帝竟然派禁卫军来到张家堡,分明是来意不善!”
范三拔还带着丝丝侥幸道:“万一不是呢?也许是皇帝想来张家口看看。”
范永斗瞪了范三拔一眼:“这样的事情岂敢侥幸?
咱父子先去七里堡躲着,若是事情不对,立刻便从七里堡出边墙进入蒙古境内!”
范三拔颤声道:“咱们的生意怎办?毓栋还有其他族人怎办?”
范永斗摇了摇头:“事情紧急,已经来不及通知毓栋了,现在是能逃出几个是几个。
皇帝杀心太重,在陕北诛杀了无数官吏乡绅,个个身上都有功名,咱们这样的人家,在张家口也算是一号人物,可在皇帝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岂会手软!”
范三拔满脸不甘道:“咱们经营了二十多年,才有了这份家业,难道就这样放手不成?我的母亲还有几个孩子都在介休老家,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皇帝抓住杀头?”
范永斗拍了拍怀中的匣子,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