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钰上前推开门,轻声道,“是我。”
燕语迟闻声回头一看,来人虽一身素衣,姿容一绝,眉宇间却浮现些许失落。
“我大哥呢?”燕语迟问。
段钰回答,“燕志已经赶去地牢了,稍后你三人集合后,便可回家了。”
听到这句话后,燕语迟脸上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紧接着问道,“可是发生了何事?”
段钰将今晚的经过给她简述了一遍后,燕志便搀扶着脸色苍白的燕洵赶来,得知经过后的燕语迟有些惊讶,却也不顾及那些细节是否得以完善,匆忙着回到了燕府。
宫内,却是一片让人害怕的死寂。
所有人都夜不能寐,生怕下一秒,段寅手里的刀就悬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可见段寅执政几日的时间里,对整个皇宫里的人影响之大。
段钰站在宫里的一个高台之上,在这儿可以俯瞰整个皇城,甚至京城的大致景象。身后一个太监模样、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件雪貂毛披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殿下,小心着凉。”那太监道。
段钰一眼就认出了他,此人正是此前服饰先皇的总管苏公公。说起来,这位苏公公与自己还有一段渊源。
幼时段钰在后花园里玩耍,不小心掉入了那荷花池里,就是这位叫做苏公公的太监救了他。当时段钰执意要将此事告诉先皇,答谢他的救命恩情,但苏公公就是不让他说,直言这是自己的本分。
若是因为名利救人,那这“救人”二字,便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苏公公?”段钰忽然回头看他,眼神闪烁,“人人都说先皇因我惨死,你信不信我?”
苏公公朝他行了一礼,低头之际,还可以看见他帽檐下压着的白发,“老臣一路看着殿下长大,固然是不信这些流言蜚语的。”
“殿下六岁册封太子盛典那时,慷慨激昂地在先皇和先皇后前,说出了‘少年强则国强’的壮志宣言,您这一路,哪一步不是为了漠北的根基发展而努力?殿下,倘若世间所有人都对你心存怀疑,殿下仍然还是最初的那个心怀天下的殿下。”
苏公公停了一会儿,继续说,“一旦你能让漠北社稷恢复如初,国泰民安之时,他们自然也就认可你了。”
“可是我畏惧这些流言。”段钰直言道,这几日他的脑子里,总是会有那些声音,在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他杀了自己的父亲。
“流言本就是把杀人无形的刀。”苏公公叹了口气,也知道他此刻正承受着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压力,“但老臣始终坚信,殿下您能渡过这道难关。”
闻言,段钰微微一怔,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沉声道,“好。”
另一边,沈府来了人给燕洵治冻伤,来人一看,燕语迟便认出了他,“你是秋丙?”
秋丙闻言一笑,朝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正是在下。”
“秋丙没别的本事,但治这冻伤,可是找对了人。”少年谈吐之间流露出的自信和坦然,让燕志放下了戒心。
“那就劳烦你了。”燕语迟道。
一直到最后送秋丙离开前,燕语迟才问道,“可是阿秋差你来的?”
秋丙却摇头,“秋先生连夜骑马去了郊外,说去寻一味药,是府里的沈将军差我来的,看能不能帮上你们。”
燕语迟闻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才从一场难战里脱身出来,又问,“那沈将军可有受伤?”
秋丙闻言,脸上露出一副难色,唯唯诺诺地道,“沈将军的伤势如何,只有秋先生一人知道,想必也为了不让外人知道罢了。”
秋丙说完,便提着药箱离开了。燕志差人送他,却被秋丙拒绝了。
走了几步后,秋丙对燕语迟道,“夫人若担心将军,直接去看看他不就好了!”
燕语迟一只手扶在门上,目光担忧地望着秋丙离开的方向,燕志似乎看出来她的心事,索性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沈兄确实伤势不小,你替为兄去看看如何?”
燕语迟却拒绝了他,“我就在家里陪着大哥。”
天一亮,燕志便匆匆入宫了,想必是为了段钰登基的事。燕语迟亲手做了一碗羹汤,端进了燕洵的屋子里。
燕洵闻声便睁开了眼睛,这是打军营里带出来的毛病。
见来人是她,也就放下了防备,柔声道,“你不下去歇着,怎么来这儿了?”
“大哥,你这几日好好在府内养病,宫里的事便交给我吧。”燕语迟道。
燕洵一听,整个人都蒙了,回过神来道,“什么!古往今来,你见过哪个女子在朝堂为官的?”
“我未出阁前随哥哥打猎,可是京里人人都知道的女猎手!”燕语迟道。
见她一副执意如此的样子,燕洵忙劝她,“哥哥不是不信你有没有能力,哥哥只是想让你这辈子平平安安的,闲了赏赏花、约三两好友吃吃酒,这辈子都无忧无虑的。”
“那样的日子,我活够了。”燕语迟直言,“未嫁我嚣张跋扈,仗着三个哥哥的疼爱,肆无忌惮;嫁给沈相言后,我便成了沈夫人,人人笑我不得夫君宠爱,一辈子成为了深宅大院里的衰柳。”
“我不甘心。”燕语迟道。
“我想要活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燕洵闻言,心里既忐忑又欣慰。忐忑的是自己这个妹妹,在那诡谲多变的朝堂下,该受多少苦才能成长起来呀。
欣慰的是,他有些为燕语迟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