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烟站在人群之中。
神情有些恍惚,周围都是沉默不语,脸色难看的同道们。
不远处站着的就是何文光。
明明都是丹师,俩方却泾渭分明,好似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中。
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时光。
那时候刚入丹道未久,心思简单,对事事都饱含好奇。
师傅拉着她的手,指着台上的一个年轻丹师。
“看,那就是整个南境,不……整个大夏,最有潜力,最为惊才艳艳的丹师。”
“师傅,他怎么不太开心呢?都没有人理他。”
“可能因为,他和别人……都不一样吧。”师傅低头笑了几声,摸着她的脑袋:“寒烟,你也要努力成为这样的人。”
“嗯!”
慕寒烟猛地惊醒,额头都出了些汗。
瞳孔之中的那个倒影。
衣衫寒酸,独自站立,身旁无人相伴。
一如多年之前,与世界相隔俩端。
“退、退赛……我,要退赛。”一个丹师脸色紧张,语无伦次的喊着,挥在半空的手,都还有些颤抖。
这一句话似乎点醒了很多人。
倾注了大量心血,为今日苦熬无数夜晚的丹师们,都开始呼喊了起来。
“退赛……我也不比了,不比了。”
冬玉湖畔混乱一片,从早就静待大会开始的他们。
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了。
定品再重要,会有命重要吗?
何文光似乎没听到这些“求救”一般。
依旧木然的站着,没有不屑,没有骄狂。
就连目光的斜视……都没有。
他就好像一个假人,什么都是假的……似乎连脚踩的地面,都不真切。
一艘楼船分开水光,停到了岸边。
甲板上笔直站着丹道盟的丹师们,人人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他们让出一条间隙。
游安走了出来,站到最前方。
冬玉湖今日的湖面似乎不太平静,水波晃动个不停。
连带着船板上的老者,胡须都有些颤抖。
“何文光,还没死呢?”
何文光终于有了反应,转了下头,定定的端详了片刻。
居然……
躬身弯腰,认真的施了一礼。
“见过游老。”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声线普通寻常,与邻家中年人别无俩样。
却又说的有些艰难,似乎很久没开过口,不太适应。
紧挨游安站立的丹师,也是之前曾和对方探讨过陆恪一事的那一位。
向前走了半步,语气生硬。
“何文光,你已被丹道盟除名,今日来此何故?”
他名叫端瑞,是游安的半个弟子,陪伴多年,也经手打理一些丹道盟事务,却始终未曾被正式列入门墙。
却一直以门徒自居,对后者视若叔父。
何文光木然的回道:“来定品,三十年已过。”
年纪大些的观众这才恍然。
丹道盟是有这样一条规矩,被除名的丹师,三十年后可以重新定品。
这本是给一些别有原因,有心改过的丹师留有的后路。
但却如同废则。
事实上被除名的丹师大多都是行迹恶劣之辈。
一旦除名,大多人都生计无法依托,不受丹道认可,都会放弃炼丹,改投别路。
就算经历这么久的时间,依旧在打磨技艺。
却也几乎不会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之内,遭受千夫所指。
顶多暗里接些私活,以此谋生。
所以这个规矩,几乎没有被触发过。
“三十年……”
游安胡须花白,脸上都有了老人斑。
“已经……三十年了吗。”
端瑞神色一肃,冷声道:“不论多少年,你戮害同道,心性残忍,都没可能重回大道。”
这时一直沉默的看台出现了一些响动。
原来是镇南王下来了。
作为经办本次大会的主人,他也理该露面。
端瑞顺势躬身施礼:“王爷,事发突然,我恳请将此獠逐出会场。”
又转过身来,挺直腰杆,直视着何文光。
一字一顿。
“端瑞愿为人先,我来动手。”
眼中没有畏惧,最深处却藏着几分死志。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手,但镇南王府本就只是经办,说到底,这是丹道盟自己的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南境的丹道,能够发展到今日,游老倾注了多少心血。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教导自己长大,如师如父的老人。
在末年看着辛苦建立的基业崩塌,晚节不保。
镇南王夏鸿德顿了片刻,依旧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和颜悦色道:“本王只是经手,按理讲不该多问。”
“只是……事情,当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吧?”
“依我看,一切如旧,南境……终归是讲规矩的地方。”
随后又转身面向看台,朗声道。
“诸位免忧,有本王在此,尽可宽心。”
这句话一落,冬玉湖边的军卒们,齐齐一整甲胄,发出整齐划一的响动。
“咄!”
声势惊人,杀气凝实。
镇南王一番作为下来,在场之人果然放松不少,气氛没有那么紧绷了。
有些年轻的公子书生,不由为其风采倾倒。
“好,王爷果然不愧贤王之称,实在是我南境之福。”
人群中的幕僚脸色涨红,激动不已。
倒不是为了这份声威,而是那个贤达爱民的王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