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恪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耳中全是慌乱的喊声,周围的人群也哭做一团,无所适从。
在这样早有谋算的惨案面前,普通人总是最无措,也最无辜的群体。
好在这处亭台位置不算低。
之前山脚下军卒的哗变没有波及过来,还未有人死伤。
远远的瞥了一眼,就看到慕寒烟和一些大派弟子,正在控制着下山的道路,分流着离场的人群。
这些民众都是大宗门的根基所在,如果任由杀戮继续,乱象蔓延,今后选拔良才就会困难很多。
所以宗门之中的核心弟子们,面对此刻的危险和困境,一直以来被灌输的理念就发挥了作用,主动承担起了责任,也没几个率先逃离的。
见局面稳定下来,陆恪松了口气,也离开了亭台。
却没有向山下而去,反而逆着人流,往高处攀爬。
在整个会场都向下涌去的时候,这一举动分外显眼。
周围人都用不解的眼神望着他。
偶尔有几个好心肠的长者,逃亡途中还不忘劝阻。
“小哥,别向上了,会死的。”
陆恪礼貌的拱了拱手,脚步却丝毫未慢。
好心人不再说话,叹了口气,继续着逃命,大难临头,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水岚杏眼圆睁,远远的喊了俩声。
“喂,不想活啦?”
却没得到丝毫回应,只能看着对方背影消失在人潮之中。
越向上人流越是稀少。
到了后来只剩下了陆恪一位独行者。
山势本就陡峭,离高空的雷云似乎更加近了。
偶尔会有细微的电芒劈击到大树上,发出“刺啦啦”的响声。
陆恪不但不忧,反而一喜。
会场之中的异变,对于旁人是避之不及的祸患。
对他而言,就是一桩……机缘。
自水域逃离后,他的“雷”字真言几乎没有寸进。
之所以去凤元宫,接触丹道。
也正是打着这个目的,想要试试能不能碰到引动雷劫的丹药诞生。
没想到在宫内一无所获。
来了定品大会,反倒阴差阳错的实现了最初的目的。
陆恪此时已开二十条元脉,早已远远超过正常二境修士破镜所需的数量。
在离山巅稍远的地方站定,选了一处树丛茂密,不见人烟的地点。
之所以不爬到最高。
是担心雷劫的分流过于明显,引起下方湖中何文光的注视。
对方手段诡异,又有怪鸟相伴。
陆恪也没太大信心正面和其对上。
况且,最高处的雷芒势头一定更加猛烈,万一抗不过去,破镜不成,反而死于雷击之下,那就真的成了一个笑话了。
而且阴云遮天蔽日,连绵不绝。
陆恪对雷真言初步有了感悟,所以对劫云的强弱也有个大致的感知。
如果单轮这一处,蓄势待发的威能是略差于之前睢兴渡劫那一次的。
但波及的范围之广,却要高出数倍。
转头看了一眼下方的冬玉湖。
此时那里已经化作旋涡的中心。
湖水都在旋转个不停,被无形的风暴扰动。
数以千计的圆球不断漂浮过去,被吸附至鼎中。
何文光五指张开,双目闭合。
肩头的怪鸟垂着头颅,触手也都低垂了下去,一副有气无力,病恹恹的样子。
似乎之前的那几声鸣叫,对它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冬月湖的水浪更加狂暴了。
停靠在下的楼船也随波飘荡着,如果不是有游安靠一身修为将其牢牢踩住。
恐怕早已倾覆沉底。
陆恪眉头皱起,总觉得那些圆球,有些熟悉。
而且镇南王的死。
太轻易了,也太轻巧了。
就好像一具线头操之人手的提线木偶,被拖拽着走到了湖心。
主动送上性命,化为丹鼎中的一份子一样。
何文光固然恐怖,但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
能够将镇压南境多年的夏鸿德,化作毫无反抗之力的掌中玩物吗?
有这份实力,三十年前又怎么会被丹道盟轻易除名。
三十年……听起来似乎很久。
但也很短,短到很多人可能突破不了一个小境界,完全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实力飞跃。
这时……
湖中的石柱居然开始颤动起来。
“咔啦……”
“咚!咚!”
结实无比的石柱纷纷坍塌,化作断裂的落石,狠狠砸入水面。
溅射起巨大的水花。
在这股波涛之中,只有五根石柱在缓慢移位,最终形成了一条起伏的弧线。
而最中间的那根,正好站立着何文光。
他的脸色更加木然,就像被石化了一样。
如果不是药鼎仍在沸腾,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身死。
而半空中成群结队的圆球们,也终于都被吞噬一空。
冬月湖似乎陡然空旷了起来,不再有百根石柱耸立,也不再有浓重的尸臭。
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清澈,怨憎也少了几分。
起伏的暗沉波光,折射着阵阵红芒,反而比之前多了俩分祥和。
陆恪目光一缩。
他知道那些圆球……是什么了。
那是被杀之人的……残念。
也是每一个神魂坚韧之人,最后留存世间的一点意识,是较为完整的——魂体!
这也解释了何文光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从未对观礼席上的普通人下手,是心存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