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城召宝宫的后院,有一片长相极好的梅林,这片梅林的來由甚是稀奇。因舒仪太妃出身贵胄门阀,本來不适合干燥气候生长的梅树,也就就着舒太妃的喜好,在她封为贵妃的时候,就给栽种了进來。只因舒家的老爷动一个手指头,都能让北胡边境的贸易大户跺一跺脚,更不要说,在其他各国也有贸易的舒家后人了。
前任大皇碍着与舒氏的权钱关系,对沒有子嗣的舒贵妃甚是疼爱,甚至还跟她一同抚养失去亲生父亲的二皇子龙炎洛,因此,现任大皇龙炎洛跟舒家的关系自然不言而喻。
舒云纤穿着厚厚的狐狸毛夹袄,她坐在梅林的一方小亭中,正痴痴的看着亭子旁边的清池,那里面一条鱼也沒有,但是却有许多破败的莲花,惆怅的面容显的愈发清瘦,于是当董千山身着华服,携着跟屁虫黄云落,浩浩荡荡來到此处赏梅的时候,也是看到了舒云纤的失神模样。
“民女参见涵凝郡主。”两位看似秀外慧中的女人,带着四个侍从,款款冲着亭中肤如凝脂的少女福了福。
“额……原來是国相千金和副太史大人的胞妹,你们好。”舒云纤抬眼看向面前的两名女子,若是论从前在皇后娘娘的召华宫,她是需要跟她们行礼的,毕竟那个时候的她,还只是一个位卑身低的奉茶宫女,如今的她是舒仪的干女儿,大皇的干妹妹,再凭她之前的忍辱负重,龙炎洛赐给云纤一个郡主的名号,当之无愧。
“涵凝郡主明日可有空,云落的哥哥邀请了天水城的风雅名士,在家中摆了几桌小宴,定能结识不少相貌、品行,论数上乘的公子哥,特诚心邀请郡主前來参加。”黄云落长相虽是最平凡的,花花肠子却不少。
“不了,太妃娘娘明日到后日都约了云纤去小燕山的普宛寺礼佛,我怕是沒有时间。多谢黄姑娘的美意。”舒云纤面色笑意微敛,又道,“沫巧,奉点新茶,再端点小食过來吧。”
董千山跟黄云落闻言,皆是互看了一眼,就一左一右的落座在舒云纤的身旁,再看亭子外围远远站着的皇家禁卫总管,一身黑衣的黑蛟大人,倒像是一个巨大的障碍杵在前方。
“黑大人。”舒云纤落落大方喊了句。“一同过來小坐一会儿如何?我见你站了一天了,也该累了。”
“回郡主,卑职不累。多谢郡主挂念。”极其守责的话语从黑蛟嘴里道出。
“黑大人还沒有成亲吧。”董千山手捏一方丝帕,忽然小声言了几句,“云落的年纪正好适合,不如,小女今日给搭个红线怎样。”
黄云落发嗲的声音堪称一绝,姐姐就不要寻云落开心了。黑蛟只听得前半句,身上就不禁连连打着寒颤,他忽然转身,看向一脸笑意的舒云纤,连忙回道,“卑职陡然想起陛下在议事厅有要事传奏,现下郡主有两位千金陪伴,卑职就先行告退了。”
“皇兄的正事重要,你去吧。”舒云纤的身子因前段时间在郁江边上中了毒,还需得恢复一段时日,就算黑蛟沒在身边,她自己也是一个极好的防御手段,所以,要说沒有人保护,也是可以的。
黑蛟一脸黑线的踱步走出,心想大皇怎么可以把自己长期跟舒云纤放在一起,想巴结她的人,从天水城的正门可以排到边境线,他还是要好好理理思绪,怎么來保护这个來头不小的皇帝妹妹。
一阵清风拂面,夹杂着略显浓郁的梅花香气。
“说吧,有什么新消息。”舒云纤方才的懵懂无知一扫全无,她的面容呈现出冷冽的杀气,一手扶着身前还包扎的伤口,一手扶着石桌上的青瓷茶具。
“郡主,皇帝准备悄悄去西蜀了。”董千山一改刚才高傲的神情,她在舒云纤面前,只是一只杂毛山鸡,她的血统不纯,她只是国相大人的千金之一,母族的卑微,决定了她经常在皇宫抛头露面,也决定了她代替家族成为进驻皇族势力的卑微棋子。
“其实以郡主的地位,根本就不用惧怕皇帝封其他人为妃子,要我说,祝珊珊不过是陛下图新鲜罢了,听说那个祝家的小女儿还是个雏儿。”若董千山在舒云纤面前尚且能排上山鸡的名号,那么黄云落在她面前就是一个还沒长毛的小鸟了。
“我何时惧怕了?”舒云纤一句轻声的反问顿时震慑住在场的两名女子,论手段,论心计,她们自愧不如,能在宁雍皇后身边潜伏那么多年,不为人知,还成为心腹,这不是哪个人都可以做到的,更不要说,此人就是皇后的死对头舒仪的人。
召宝宫的舒太妃为何一直沒有子嗣,这绝非是天生的原因,若说,前任大皇忌惮舒家的势力,不如说,这是舒仪自己使下的计谋,宁雍坐镇东宫靠的有那魅惑大皇心智的床上功夫,靠的也还有极其狠辣的手段,舒仪入宫早,吃的喝的,虽用银针每每试毒,却也玩不过深谙滑胎之术的皇后宁雍。
在舒仪第三次滑胎之后,她算是真正醒悟了,这个后宫,只有自己,才是最可以信任的,将舒氏从小培养的孤儿,舒云纤调來宫中,在宁雍那个老女人身边安插一个重磅炸弹,才是让舒仪最能释怀的事情。
舒云纤每每想到此,就十分感慨,当时那一碗碗经她之手,能够毁坏皇后心智的无色无味汤药,舒云纤都是格外小心的,特别是,贝妃还沒有被龙炎洛密谋下毒的时候,她真的很担心这位能够预测未來过去的月贝冰,会不会当场揭穿舒云纤的本來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