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这里,抬眸问他,“那地主会游泳吗?”
墨夷一笑,摇头,“地主也不会。但是,不远之外有商人家的家丁,家丁会游泳。地主只要跑过去叫一声,家丁就会立刻过来。”
墨夷又看着我,问,“你猜,地主会过去将家丁叫过来吗?”
我几乎是下意识回道,“当然。既是敌人之子,她的女儿却还要强行嫁予,必定是爱极。若是商人的儿子就此死去,他的女儿便会痛苦一生。”
我心中一动,就想到了代旋。忍不住道,“就像。。。代旋现在这样。”
墨夷唇边笑意深沉,“可是,若是将家丁引过来,那么,他们救的必定不只是商人的儿子,更会连商人一起也救上来。地主和商人之争,辗转多年,势均力敌,商人落水,是地主一个绝佳的机会,多年来唯一的机会,可以铲除。若是放过了这个机会,下一次,就有可能是地主落水,而商人,那时绝不会救,地主一家就会彻底被消灭。”
“对敌人仁慈,放虎归山,最后引火烧身,如果是你,你会去叫家丁吗?”
我大概知道了墨夷的意思,想了一下,小心地问他,“如果是你,你是否不会去叫?”
墨夷一笑,“我会告诉你我将如何做,但是首先,你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苦笑,“我还是会去叫家丁。”
墨夷轻轻笑出声,“为什么?”
“因为,不想让女儿痛苦。爱女儿,恨商人,当爱恨持平的时候,我必定会选择爱。恨可以从长计议,爱却只有那一次机会。爱和恨相比,恨其实没有那么重要。而且,未来的事还有无限的可能,既然都已经斗了那么多年了,那再多斗一下也不一定会输,何不成全女儿?”
墨夷点头,“恩,是你。”
我问,“那么事实上,地主呢?”
墨夷看着我,“地主没有你这样的觉悟,他并没有去叫家丁。”
我小心问,“所以,商人和儿子都死了吗?”
墨夷点头,“是,商人和他的儿子都溺水身亡。”
我心中微沉,“后来呢?”
“后来便没有戏剧性的变化。地主如愿吞并了商人所有的财产,一时显赫,翻云覆雨。”
“那么地主的女儿呢?”
“地主的女儿悲痛欲绝,寻死过几次,都被地主救了回来。后来,地主的女儿,并不知是因为真的万念俱灰了还是看开了,她削发为尼,永伴青灯。之后几十年里,脸上再无多余的表情,甚至是旁人再同她提起她的丈夫,她也已经平静,大家都以为她是彻底看开了尘世。”
我问,“那么事实上呢?”
墨夷道,“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年,地主去尼姑庵看女儿,在她面前急病突发。那时,他沉静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终于对着他笑了。尼姑庵里便有一名医术极高的尼姑,可是地主的女儿却并没有去叫人,她只是微微笑着站在一旁,看着地主病袭突然,痛到死去。”
我微微一震,“她真的这么做了?”
墨夷点头,“她确实亲眼看着地主死在她面前。”
我摇摇头,“可是,她这样做,她会后悔一辈子。”
墨夷笑,“一辈子也可以很短。”
我微怔。
墨夷道,“地主死去以后,他的女儿便随着自杀了,和他死在一起。”
“后来,人们才终于明白,地主的女儿一直都没有看开。她恨着,却因那是她的父亲,她无可奈何,所以她只能等,等在佛祖脚下,等着看报应轮回。但是,那毕竟是她的父亲,血浓于水,她一方面放不下对丈夫的爱情,一方面又放不下对父亲的亲情,两相矛盾,便是将她折磨了二十多年。最后一刻,她选择了以死赎罪。”
我听得心中沁凉,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个故事里,最可怜的就是地主的女儿了。
她爱着那个男人,既能排除万难结为夫妇,小夫妻必定是早已经想通了。地主和商人在斗,那么不论哪一方灭亡,都是必然,他们也能有心理准备接受。
只是,她唯一没有准备的是,丈夫也在这一场战争中无辜地死去。
她的父亲在爱和恨中,一念选择了恨,然后便放她痛苦了二十多年,到死也并没有找到真正的解脱。
墨夷道,“地主机关算尽,坐拥财富,手腕高明。无可否认,他是精明的、厉害的人物。但是,他其实很蠢,因为,他少了人生的大智慧。”
“玉儿,你才是对的,爱与恨之间,恨远远没有那么重要。”
“你想保护皇上,即使皇上其实强大,即使没有你的保护,他也能走过来,但是,你的选择没有错。吟妃当恨,只是,以后还有许多教训她的机会。而一个女人对男人的背叛,玉儿,你永远也想像不到心口那一刀会被剜得有多深,即使最后愈合了,疤痕也依旧无比丑陋,更会时而瘙痒。”
“尤其,吟妃和于妃相似,若是连背叛都要重演,你要皇上情何以堪?”
“也许太子妃认为,皇上既为九五至尊,那么就当有承受一切的度量和力量,就像他能承受亲手将于妃打成重伤致死的悔恨。但是,玉儿,那是皇上的承受,而你去保护他,只是你的选择,你不过是在保护你爱的人,即使因此放过了你恨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是救了你的父亲。”
我听得苦笑,我看着墨夷,“我其实并没有后悔,即使我知道我错了。当尔含姑姑告诉我前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