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柄凶剑被女娲分散封印于人间各处,具体在何处却是不曾外传。东方不可能前往幽都,当年的太子长琴是女娲命魂牵引之术所成不假,但他与女娲的因果早在那时女娲封印七剑庇佑龙渊之时,已经彻底了结。
天地之博弈,伏羲女娲之相争——龙渊部族原是隶属蚩尤部落,蚩尤与伏羲之仇不共戴天,于是就算他知晓,女娲庇佑龙渊部族之因,乃是借此与伏羲抗争,他还是无法释怀。龙渊作为夺他命魂害他落入这般田地的罪魁祸首,这仇他早晚得报!
所以他不进幽都,他怕他看一眼,就恨不得毁去所见一切。他也不可能去见女娲,这位冷漠残酷的女神与伏羲又有何不同?中央大帝因何能抽空龙渊气运不遭反噬?因为龙渊所为实乃逆天之举!太子长琴陨落是天命伏羲所算计,但七剑分仙魂凶魔气冲天也同样惹怒天帝。天要龙渊毁于一旦,当年女娲能在天降灾祸之时强行介入,甚至以封印七剑为筹码谋得龙渊这一支眷属,却不予太子长琴残魂任何留存余地,可有半分记得太古旧情的模样?
同理可证,若他现今要焚寂下落,也会遭到女娲阻止。当初这位神祇谋取龙渊不是没有代价的!她封印七剑便代表将七剑与自身绑缚,这些凶剑若出世,所造成任何灾祸的业力,都要由她一力承担!她怎会眼看着他人谋取凶剑?
于是,焚寂剑所在还需另外搜寻。但东方想,无论剑在何处,当地定有女娲遗迹留存,而有关这位神祇的传说流传最多之地就是南疆,他必然要前往一探究竟。
‘所以你也是去找剑?’鬼灯飘忽道,‘南疆有剑?当年我走遍人间,也没见着南疆之地有灵剑。’
东方不动声色摸了摸竹杖。忽然记起来,这一位,曾经是个寻遍天下之剑的剑修。
“我要找的是柄凶剑。”他道,“大凶之剑,邪煞怨气冲天,天不允出世,以封印之。”
鬼灯微闪了下。它为剑修时,浩然正道,于一切阴煞之物皆不屑一顾,但如今为鬼身,却是再喜不过阴煞,此番听得,忽然有些心痒。
‘你要凶剑做什么?你确定不是给我的?’
敢情你也知道你得了剑舞也用不了啊。东方斜一眼那春灯:“……给你也未尝不可。”
他注定要以凤骨塑身魂,哪怕毁去焚寂得了当年的仙人命魂,他也不会再甘愿融合。太古之时的琴仙再不会回返,如今琴不存,仙不存,他不过一妖。
想要再见焚寂剑,大约,也是为了了却最后一段因果罢。
‘你的眼神不对。’鬼灯信誓旦旦道。
“哪里不对?”东方表示虚心求教。
‘你看的跟你脑中的根本不是一个模样。’鬼灯有些诡异,从旁者眼神就能看出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的变幻,这还是头一遭,而且一个两个就算了,他是走到哪里都这眼神,‘你以前到过这些地方?’
东方微微一笑:“是啊。”
‘……可你以前不是妖。’能历经长远时间的,若不是妖,难不成还是人?鬼灯迟疑一下,‘轮回记忆你全留着?’
“轮回……算是吧。”东方道,“想记住的丢掉了,无关紧要的却全是留着。”
他在河边摘了一直红蓼,轻轻束在竹杖中,笑笑:“进城吧。我还记得江都的什么地方,当年我还埋了酒。”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酒香越发浓郁酒味更是醇厚,可若是百年、千年呢?
昔时的酒坊早已无所踪迹,街铺繁华却多卖酒。东方现出真身,拄着竹杖静静走过那些或清冽或浓烈的酒香凝聚之地,偶也应周边揽客的酒官之邀小品一盅评点一二,路过一间酒馆时,看到一个青色衣袍清瘦长髯的中年文士低着头看着他。
回望一眼,他淡淡一笑,走开了。
埋酒之地的槐树却依然生长着,根枝盘虬粗壮,繁茂的枝冠铺陈犹如华盖,东方盯着地面,莞尔一笑,拿竹杖点了点某一处,又走了。
鬼灯跟着他身后颇为不解:‘你不是说要起酒么?怎么就走了?’
“那么多年早烂了,你想挖出一坛子脏污么?”
‘你说的你当时用的酿酒技法高超,数千年都不会坏!’
“你想多了。”
‘嘁!敢说不敢认!’
鬼灯奔着酒来,反正有术法能叫鬼魂也食阳间之物,便不肯当即就走。东方在客栈要了间房,差小二买来附近最富盛名的几种好酒,丢给它任它品尝。
当夜有敲门声。
东方瞥一眼。鬼灯晃晃悠悠去开门,门外是个暗青色衣袍的年轻男人,模样像是文士,见着眼前飘着盏鬼灯面情也无丝毫改变。
‘何意?’从莲花鬼灯中飘出一个慵懒微醉的声音。
来人怀中捧着坛酒。那酒坛是暗青色的,与他衣服的颜色相类,叫人恍眼都看不出来。
“请你们喝酒。”来人静静一笑,眉目清俊,体型消瘦,别有一番仙风道骨。
门合上,来人坐下,伸手起开了酒坛上的褐色盖墣,一股极勾人的酒香便扑鼻而来,简直吸一口就像吃了仙丹般叫人飘飘欲仙。先前还在晃晃悠悠的鬼灯瞬间就现出了魂体真身,直截了当坐在房中最后一把椅子上,目光眨眼不眨得盯着那坛酒。
东方把视线从来人面容移到酒坛上,道:“何苦。”
“我等了您很多年。”来人笑道,三只酒碗排开,透明浓稠的酒液倒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