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都说说吧,该当如何?”
小屋子内,张凤翼短短时间,居然老了好几岁。
他想起当初接替熊明遇时的情形了。
熊明遇因为听信余大成的话,力主招抚东江叛军。后因东江叛军越闹越大,不得不引咎辞职。
而他,得到了崇祯的青睐,成为了六部之一的大司马。
那时的他,是无比的意气风发。
觉着以己之才,定能平息叛乱,再造邦国。
可是如今,熊明遇如释重负的话在他的耳边不由响起。
“朝中上下,任事者无地自容,逞舌者邀名薄幸,为上者讳疾忌医,为下者蝇营狗苟。这官儿啊,不做也罢。”
他当时还觉着,熊明遇这是在自欺欺人。
今日这般处境,终于让他明白,这个大明的官儿,确实难啊!
“天大地大,皇爷的脸面最大。这等条件,谁敢答应,咱家可不应。”
别人还未如何,高起潜尖叫了起来。
他对崇祯的秉性最为了解,十分清楚这样的条件简直就是在打崇祯的脸。
张延登和傅淑训端坐如钟,一言不发。
他们是打动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发表意见。否则的话,这锅说不得就落在自己头上了。
在座几人,卢象升年龄最小,官职最低。
可唯有他一个,是在尽心国事的。
见这些人危局当中却只顾着谋身,卢象升几欲气炸了肺。
他真想拍案而起,主动承担这个责任。
奈何他即便站出来,也于事无补。
因为他的官职太小了,小到都不够资格担责的。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马上又要回到谈判桌上。一旦他们拿不出主意,新军只怕真的会发动进攻。
他本是遇强则强的刚硬之辈,对于任何危险都不皱眉头的。
可今天见识了新军的恐怖之后,他深切地明白,有些事光一味的强硬,是毫无用处的。
崇祯能够在危难中被动成长,卢象升也一样。
他迅速想到了办法,猛地站起,慷慨激昂地道:“我大明自立国之日起,何曾畏惧宵小、强敌?高公公说得对,这等条件,我大明宁死也不会答应。咱们这便回去,待巢总兵到了后,立刻加固城防,与这些山东贼子拼个你死我活。”
张凤翼等人脸色如同彩虹一般。
拼个你死我活?
见识了新军的厉害后,他们对这句话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可卢象升牢牢占据了制高点,还一副君辱臣死的架势,比高起潜还要坚定。
他们可不想死在沧州。
“呵呵,卢大人稍安勿躁。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山东贼子既然愿意商谈,其中必有为我等利用之处。”
张延登明为劝解,暗地里不停给傅淑训使眼色,让他快点想想办法。
傅淑训发挥出所有才思,努力琢磨,还真的被他想到了办法。
“各位,和谈和谈,和而谈之。既为商讨,必不可只山东提议,我等接受。那李孟暗不是有言,问我等要条件文书嘛。以本官看,我等不如也提出诸多条件,让他们为难一番。如此一来,当可讨价还价。”
众人眼睛一亮,纷纷叫好。
“此计大妙。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我看着山东诸贼的作风,但是与那些铜臭缠身的商贾一模一样。”
“快来议议,我等该如何给出条件?”
可怜一帮子只读过圣贤书的文臣,如今为了应付山东给出的压力,全都放下了架子。凑在一起商讨、争论的模样,更像是商贩。
半个时辰后,还是那个帐篷,双方重新坐在了一起。
张凤翼等人的心态发生了些许的改变。
“这是我们的条件目录。”
张凤翼推出来……一张纸。
时间有限,他们没办法像山东那样,罗列书写厚厚的一本文字来。
虽然这一张纸看起来很寒碜,可到底是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们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山东这边倒是没有任何轻视的心思,接过来后,李邦华等人凑在一起浏览起来。
因为内容不多,所以很快就看完了。
“所有驱逐之朝廷官员返回这一条不必再提,不在我方考虑范围内。”
第一个条件,就被李邦华义正言辞地给否决了。
张延登立刻道:“那朝廷便不能承认山东如今的局面。”
他想着讨价还价,但显然对什么是谈判,还缺少必要的认知。
郭卫警告道:“我们在这里谈判的结果,取决于战场态势。虽然允许有一定的反复,但不切实际的要求,我们将视为挑衅。各位,希望你们从实际和实力出发,做出正确的判断,莫要自误。”
这几乎等同于威胁和教训的话,弄的张凤翼等人如鲠在喉。
可偏偏都是事实,让他们想要继续反驳都底气不足。
见他们沉默了,李邦华心底暗笑,决定给个甜枣。
“关于归还朝廷七十万两税银一事,我方原则性同意。”
“真的?”
好家伙,傅淑训竟然失态,惊喜的当场站起。
他作为使臣之一,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回这七十万两白银。
现在眼见着即将成功,也就代表着他不用吃瓜落了,怎能不喜?
“咳咳,傅大人……”
张凤翼十分无奈,觉得今日这场谈判,简直就是在摧残他的心智。
傅淑训老脸一红,明白自己露底了,连忙扭扭捏捏地坐下,甚至连头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