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纷乱至此,引发这场风暴的“罪魁祸首”,大唐中书令、河中节度使李曜却安之若素,不仅从征讨凤翔的大军中悄然抽身回到长安,甚至还有“闲心”在府中处理了一大批近日堆积的公文。
前几日他出征在外,坐镇乾州,李嗣昭、李嗣源与李存审三人联袂到长安来见,恰巧未能遇上,三人于是又赶往乾州拜会。李曜与三人密议良久,才使这三位节帅各自回镇,领兵围剿凤翔,李曜自己则马不停蹄地从军中抽身,返回了长安。
李曜走时,只带走了数百亲信牙兵,而后几日他便隐匿在长安城里,外界根本不知道这位右相已然归来,更不知道出征凤翔的大军,在数日之内少了近四万之巨,几乎每日便少一万左右。这批人马去了何处,只有李曜与他们自己知晓。
毫无疑问,这些兵马自然是受了李曜的密令,化整为零、悄然调动到了别处,而李曜自己则在长安处理公务。
按说到了这个时候,什么公务也不如军务来得急切,但这件公务却十分重要,出不得一点麻烦,因为它极大地影响着军务。
粮食,是的,正是粮食问题。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古时候并没有汽车、火车之类超大运量的工具,粮食特别是军粮在转运过程中的损耗极大,而关中本身的粮食产量又远远跟不上战争的消耗[明汉唐时期关中地区粮食人口的关系和变化],特别是在此番李曜的运作下,几乎整个大唐较有实力的藩镇都动起来之后,李曜纵然早已谋算好,能使自己永远处于内线作战,但兵力的调动仍嫌过于频繁,所需要消耗的军粮也是骇人听闻的巨大数目,因此粮食问题他不得不考虑。
原本他在主导河东军械监时期存粮颇有盈余,但李克用作战实在过于频繁,且河东年年受灾,使得李曜不能不将好容易积攒的一点存粮都搭进去,因此如今他手头的存粮,也就能满足关中此战所需,其余还要另想办法。他如此忙里偷闲处理的公务,正是关中水利工程和一些佛寺田产相关的问题。[明汉唐时期关中粮食供应问题,纯考证,无兴趣的读者请直接跳过。]
待这些事情理清,各项命令纷纷从凤阁鸾台下达地方,李曜也已经不在长安。
朝廷方面每日接到河中战报,皆言朱温攻蒲州、东升二城甚急,听那言语,似乎二城随时可能失陷,蒲津渡随时可能易手。
李晔闻之,一日数惊,朝堂之上,前番李曜在朝时的井然有序也不见了,甚至有些人开始敢于指责一些投向李曜的官员,作为李曜在朝中文臣的代表,王抟对这些一反常态的情况竟也置之不理,只是一味沉默。从河北返回长安的崔胤见了,不禁心头暗喜,见朝中“李存曜党”的确什么手段也拿不出来,这才放心大胆地与他知晓。
河中看似攻得甚急,其实朱温却已然亲率大军赶到虢州,见过朱友谦之后,直接合兵奔赴潼关之下,此时探马回报,潼关守将竟已换成摧城左军都指挥使张训。朱温闻之大喜,语众将道:“张训乃王珂旧将,孤闻其麾下河中镇兵早已被李存曜打散重编,如今在河中军中甚不得志,可遣一人入潼关与其一谈,若能赚开潼关,大事定矣!”诸将也都欣然,朱温遂遣亲信司马邺入城商谈。
张训果然不出朱温所料,亲自将司马邺迎进府中,两厢坐定之后对他说道:“天子因汴州相逼,于京中一日数惊。朱全忠若不污其‘全忠’之名,当率军归镇,天子自然长安,如此万事可谈!”
司马邺笑道:“东平王全心忠于李唐,这是毫无疑问的。如今知天子在凤翔缺衣少食,堂堂朝廷竟然需要向河中一镇借钱来使,俨然失去了九五之尊,已成天下笑柄。故遣仆将熊白鹅掌、山珍海味并锦帛缯绢等献上,拳拳忠心可昭日月。”
张训无可无不可地道:“休要诳我。长安宫阙数毁,新修也不过略作修饰,不比往日多矣,而东平王却将东都洛阳宫修葺一新,此来关中,某不是想将天子挟持,前往洛阳?嘿,某料朱全忠必是欲劫天子幸东都无疑。其果忠心,不如先发工匠将长安宫修葺一新。”
司马邺又谈及赚开潼关之事,张训只是冷笑,根本不答腔,司马邺无对,只好回禀朱温。
朱温闻言沉吟道:“张训这是在行缓兵之计,他是李存曜麾下之将,既然如此,必是因为李存曜尚有手段未曾被我所知……孤料其必已向天下藩镇搬求救兵。不出一月,必有兵至。”
司马邺应对:“纵观天下藩镇,河南、河北、荆襄已归王化,湖南、两浙倾心相附,岭南、福建鞭长莫及。武昌、江西为淮南觊觎,自救尤恐不及。河东为大王屡败,蛰伏不敢再出。能救关中的只有吴、蜀及河西。然王建假途灭虢,窃取兴元;杨行密半途折返,其心皆在于扩大地盘,无欲勤王。唯河西之地,保大、保塞、定难、朔方皆边庭若旅,纵使将兵至,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李存曜以武力威逼鄜坊,党项的定难军岂能为他效力?如此,大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朱温笑道:“公有所不知,河南、河北、荆襄虽已羁服,然阳服阴抗之辈大有人在。尤其青州王师范,幽燕刘仁恭、襄阳赵匡凝,便是阳奉阴违之辈。待我平定关中,此三镇我必剿灭。”
司马邺道:“大王志在天下,此番用兵大半年,于天下英雄面前落下悖逆之名。王建、杨行密谁不愿作天子?然他二人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