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和亲身体验身体不好是两回事。柳成涵大意的小看了原身这具病体,所以以为只是出门说几句话的功夫,吃了药预防应该也就没事了,结果还是发热了。一整晚反复的发热,迷糊间只能感受到额头上时有时无的清凉和同样清凉的手指。
柳成涵凌晨时分醒过来,身体感觉松快了不少,体温也降下来了。察觉身上被子的压迫感,柳成涵不舒服的扭动一下,这就惊醒了倚靠在床头的柳条儿。
“大郎,你醒了。有没有觉得不会舒服?”柳条儿关切的问。
柳成涵摇头说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昨夜一直没睡?”柳成涵哑着嗓子问道。
“我没睡没什么打紧的。”柳条儿说,“大郎,要喝水吗?”
柳成涵点点头,柳条儿去帮他倒水,扶着他坐起,靠在栏杆上,喂他喝水。柳成涵看他,“辛苦你了。”
柳条儿大概从未和清醒下这么温和的柳成涵说话,听到柳成涵道谢,竟然无措起来,耳朵也悄悄红了,“没什么的,照顾你是我的本份。”
“不管怎么说还是委屈你了。”柳成涵把手搭在柳条儿手上。柳条儿非常明显的抖了一下,显然不习惯和柳成涵这么亲密,但柳成涵没撒手,柳条儿也没勇气挣脱他的手。
两人温情脉脉(?)的待了一会,柳成涵拍拍柳条儿的手,“离天亮还有点时间,你先去睡一下。”
柳条儿应了一声嗯,却半响都没挪动身子,柳成涵疑惑的看他,柳条儿欲言又止了许久,直到脸蛋都憋红了,才支支吾吾的问出来,“大伯伢昨天说的话?”
“啊,那个啊,你当真了。”柳成涵笑说。
柳条儿沉默,柳成涵笑说,“阿伢说合过八字的,就是真的合过了,难道阿伢还要害我不成。”
“你嫁进来之前,知道我是这么个破身体吗?”柳成涵问。
柳条儿点点头,“媒人说你是富贵身子,不能多动,也不能累,但好好的活个几十年也是没问题的。”
“后悔吗?”柳成涵问。
柳条儿拼命的摇头,“我只怕真的是算错了,克着你了。”
“不会的。”柳成涵说,“我一见你就欢喜,怎么舍得死。就算真的有一天我走在你前面,那也是我本身身体的原因,和你没关系。”
“你若是听到别人有嚼你的舌根,都不需要理会。只要我还好好的活着,谁也不能把克夫的名头扣在你头上。”柳成涵说到这微微一笑,“为了你,我也会争取多活几年。”
柳条儿噌的一下脑袋上都要冒烟了,眼睛不敢看柳成涵,嘴巴张开又合上,突然像被蛰了屁股一下子就站起,“嗯,我去准备早饭,煎药,还要去浇菜。嗯,我好多事,先出去了。”
柳成涵看着他兔子一样蹦出的背影,哑然失笑,说好的休息呢。
柳条儿走到院子里天还是蒙蒙的灰,他走到井边打了水上来洗脸,冰冷的井水扑在脸上都降不下热度。柳条儿捂着脸,竟心情轻松的笑出来。
这是他嫁进来第一次笑。
没人知道他在并不美好的chū_yè后就得面对一个病在床上无法起身的夫君的恐慌。没有人在意他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人给他温情,只有他自己适应,忙家里的活,忙着照顾夫君,还要被人指指点点是不是克夫。没有人知道他的压力。
柳成涵今天的话好像是无望的生活突然照进来一束光,好像是本来已经预见悲剧的人生出现了新的拐角。柳条儿不怕吃苦,他怕辩驳也无法辩驳,逃也逃不开,就算死了也会追加到家人身上的舆论。柳成涵今天说了这句话,哪怕他要在床上躺一辈子无法下床,柳条儿都会好好伺候他。
心甘情愿。
柳成涵就算烧退了,也不敢马上下床出去走动。柳条儿出去劳作之前问了柳成涵的意见,在床头柜上放了茶水和书本,安置妥当了才出门。
柳家人口少,院子也比较偏僻,不是村子里人必经的路上。周红梅上午一般都在佛堂念经,不会在院子里走动。院子里也没养牲口家畜。所以等柳条儿一出门,柳成涵瞬间就觉得天地一片静谧了。
柳成涵拿着竖条的没有标点符号的书也不是那么容易看的进去,看不进去,就想东想西的想的多。
说来柳家不养牲畜还是因为原身。柳成涵闻不得异味,所以周红梅就没在院子里养牲畜,连鸡都没养,要吃鸡蛋都是去和村子里的人换。
现在的柳成涵依旧不喜欢家畜的异味,但是他不会像原身那样单纯,好歹也是做过主管的人,经济账还是能算好。柳父之前留的那些家底,若说在柳成涵大病小病不断的长到这么大还剩下不少,那就是扯淡了。所幸周红梅家境不错,嫁妆丰厚,兼之在镇上的哥哥时常有救济,周红梅也精打细算,日子还算过的不错。
但是在柳成涵大婚,大病之后,家底大概也掏空的差不多了。柳家的经济来源很单一,就是柳父去世前置办的二十亩私田,柳成涵还有二十亩授田,周红梅有十亩的桑田,也是授田。人口少就地少,不过柳成涵身子弱,周红梅也不擅长种田,就这几十亩田从下秧到收割都是请的人种,去掉七七八八的也就挣个一年的口粮。
柳成涵过年时候会给人家写对联,偶尔也会帮人家写信,因为周红梅不愿意他多做这些,所以收入也不稳定。
哦,对了,这地儿现在还没有科举,做官都是靠举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