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府想起年前宁远伯世子杀人被阉,与宁远伯世子一起饮酒作乐的学子中有一个人叫杜昶。他是听话听音的人,觉察到这件事在深意,示意夏嫂子接着说。
“民妇去年丧夫,上有老、下有小,很想有一份差事赚钱养家。杜公子让民妇带话给沈二姑娘,民妇也知道有些话很不好听,却不得不照做。”夏嫂子把杜昶让她带给沈荣华的话说给刘知府等人听,又抽泣着说:“民妇到了篱园才知道是二姑娘主事,也是二姑娘大肚,听民妇说出粗野的话,也不计较。要是换作别人,别说差事,民妇的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呢,可怜民妇上有婆婆、下有……”
“真真斯文败类。”刘知府听了夏嫂子这番话,真的很生气,他习惯发威或气愤时拍惊堂木,可此时没有,他就拍了一个衙役的大腿,拍得那衙役直哆嗦。
沈荣华听到刘知府骂杜昶是斯文败类,不是同感气愤,而是想笑。连成骏曾突发奇招,以刻骨铭心的方式让沈家人记住了斯文败类这个别称,每每想起,沈荣华都觉得可笑。今日,她也要以狠毒的手段让杜昶和斯文败类永远挂上钩。
“民妇是粗人,与杜公子又没过节,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害民妇。”夏嫂子是真性子,又是个实在的愣人,当时,她替杜昶带话给沈荣华,就是觉得应该还杜昶一份人情。沈荣华和周嬷嬷把话跟她说开之后,她才感觉到害怕。她现在也知道,若是换成别人,别说差事,连命可能都没了,所以,她现在非常感激沈荣华。
“你不能分辨话的好坏吗?真真是粗愚不堪的蠢人。”刘知府摇头叹气,在他治下有这样憨实的人不是坏事,可也要看从哪个角度说,若沈荣华一气之下迁怒夏嫂子就不是好事了,“好在是沈二姑娘大肚能容,不与你一般计较。”
“青天大老爷,民妇上有生病的婆婆,下有三个孩子,来之前也不知道沈二姑娘在篱园主事。民妇感激杜公子给引荐差事,也想还他一份人情,就……”
沈荣华哼笑两声说:“夏嫂子一介民妇,尚知感恩与诚信,实属难得。虽说她贫苦粗鄙,也知道欠下人情必还,这就是我留她在篱园当差的主要因由。”
刘知府重重点头,对师爷说:“赏她五两银子,让她孝敬婆婆、养育子女。”
夏嫂子见师爷拿出银子递给她,才知道知府大人说赏她是真,她赶紧掐了自己的手心,感觉到疼,才赶紧磕头,“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
“起来吧!时候不早,本府也该回府了。”
“青天大老爷,民妇还有话要说。”
刘知府刚站起来,又坐下了,他也知道沈荣华这时候带夏嫂子来找他,并不是只想把被杜昶辱骂之事向他禀报,“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回青天大老爷,民妇被灵源寺庙祝赶出来之后,杜公子就说给民妇引荐差事,还说有些话不能在灵源寺说,他让民妇第二天到山脚下的一个庄子找他,说那庄子是杜家的,很好找。民妇第二天去庄子上找他,他把要带给沈二姑娘的话告诉了民妇,就让民妇回家等着,说过两天就有人带民妇去篱园见管事。民妇告辞离开,又因尿急返回庄子上茅厕,出来时听到他跟个婆子说话。”
“说什么?”刘知府意识到这才是关键,刚才那些都是前奏。
“他说费了好大劲儿才弄到火油和火雷粉,让婆子交给一个姓孙的。他正说着话,看到民妇,就沉着脸训了民妇一顿,还问民妇听到了什么?民妇怕他,不敢说,给他磕了几十个头才应付过去了。”夏嫂子愣了一会儿,又说:“昨天,杜公子让个婆子带民妇来篱园找宋嫂子,民妇才知道篱园出事了,正用人。民妇今儿才听人说篱园是因为火油爆炸才出了这么大的事,寻思了半天,那会儿才告诉了二姑娘。二姑娘说这是大事,非要民妇来告诉青天大老爷,民妇……呜呜……”
“你哭个什么劲儿?姓杜的卑鄙,只是利用你带话,又没让你带火油和火雷粉来篱园。你把实话说了,自有青天大老爷给你作主,你别害怕。”周嬷嬷给刘知府行了礼,又拉起夏嫂子,说:“当年,我在林阁老府上为奴,我家老爷专审奇案,还审过鬼魂呢。刘知府是青天大老爷,这么小案子可难不倒他。”
“呃,林阁老断案如神,本官佩服不已。”刘知府听周嬷嬷提起林阁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客套应付。杜昶让夏嫂子带话给沈荣华,言辞粗俗不堪,他相信这是真的。夏嫂子后来提到了这件事,他半信半疑,沈荣华想报复杜昶才出此下策也说不准。可沈荣华看上去沉静聪慧,会使用这么简单直接的小计策报复杜昶吗?若夏嫂子说得是真的,这件事他就不得不管了,而且还不能拖延。
“周嬷嬷,你带夏嫂子回去吧!”沈荣华深沉而倔强的目光看向刘知府。
“沈二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说?”刘知府想听听沈荣华怎么说,这才是他判断的关键,断篱园的案子他要听上面人的意思,收治杜昶就不必了,只要证据确凿就行。宁远伯府他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只是宁远伯府的旁支子弟。
“小女……”
“知府大人面前也容你胡说?”沈谦昊一声喊呵,打断了沈荣华的话。
卢同知和两个差役没能拦住沈谦昊,怕刘知府怪罪,赶紧跟上来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