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反生怯。
一路而来如火一般焚烧的心,此刻升起了惧意,脚步在迈进侯府的瞬间凝住。
“长安……”她颤声唤道。伸出手去,感到自己身体摇摇欲坠……
“小姐。”长安扶住了她的手,稳稳的候。
侯府里的一草一木,一亭一景,她熟悉得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走过几道门,穿过几折长亭,数过几座假山,途径多少颗尚未开花的芙蓉树,便可以找寻到母亲。
终年,母亲在她的院内,以慈爱端庄之姿迎接他们兄妹到来。
自小,无论是开心、难过、抑或闯祸,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娘亲,被爹爹赞了,急着跑去告诉娘亲,背不了书被师父罚了,亦只想找娘亲诉说委屈,闯祸了,自是躲进娘亲怀里怕爹爹责骂……
这许多年,她只要一路奔去,闯开那扇门,便会有娘亲在等待……
她真的好怕,这一路奔去,再见不到了娘亲了,如何是好……
她久久地站立着,长安不言不语,亦陪着她站立。
直至从侯府深处,假山之后,走出来两个人,她茫然而灰暗的眼神里才有了复活的迹象,微弱的光,自黑瞳深处渐渐点亮……
她忽然撒开了长安的手,朝那两人飞奔过去,边跑,眼泪边哗哗直流,“爹爹!大哥!爹爹!大哥!”
“小姐!”长安见她如此,不由大惊,飞奔了追上去。
可是,她却恍若未闻,只朝着那两人奔跑。
所以,之前种种,皆乃一场噩梦,如今噩梦醒来,爹爹和大哥依然还在,她依然是被爹爹捧在手心里那个不曾及笄的小女孩,依然,是缠着哥哥买糖葫芦吃的淘气妹妹,是吗?
“小姐……”长安不忍地看着她,幻象一旦破裂,痛何能忍?
终于奔至两人面前,一声恭敬的“上官小姐”,将她狠狠一击。
她终于看清,原来,这走来的两人,并非爹爹和大哥,而是太子和一跟爹爹年龄相仿的官员。
她泪眼婆娑,摇摇晃晃的身体缓步后退。
不,她不要看清这一切,她宁愿在刚才的幻影里不醒来,只要不醒来,就还会有希望,可为什么要让她看得这么清楚,看清了,一切都破碎了,眼前这如昨昔一般的亭台楼阁,如同蒙灰龟裂开来一般,碎了,裂了,倒了……
长安在她身后撑住了她,低声道,“小姐,不如,还是回宫吧……”
他不知道,小姐看到那般场面,是否能承受得了。
太子略冷淡,只对此官员道,“如此,便请府尹大人多费心,早日查出凶手来,也算给以身殉国的定国侯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是,臣当全力以赴,尽早破案!”府尹刘明善躬身送走太子。
凶手!破案!
这两个词让她剜心般的痛……
现实终究是逃避不了的……
她一步一步,在长安的搀扶下继续往内走。
刘明善送走太子以后,领着她前往上官夫人遇害之处。
她自己都不知是如何有勇气迈进那道门的……
只记得,用力地掐着长安的手。
后来她忆起,在她前半生很多重要的时刻,尤其,在她频临崩溃的时候,都是长安的手,支撑她走过。回想起来,如果没有长安,她当真不知道能否走到后来的一步又一步……
纵然有十足的准备,那一幕还是割着她的心。
娘亲的遗体尚未被移走,可是已经搬到榻上,远远的,衣上鲜血无数,地上,仍残留着血迹,数个箱笼,翻得乱七八糟,娘亲的衣物洒得四处都是。
“瞧这样子,好似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刘明善在一旁说。
她没说话,只在这满屋的血腥味里,朝床榻走去。
“小姐……”长安伸出手来,欲捂住她眼睛。
“不,长安,我要看。”她听见自己沉静的声音。
哭过了,怕过了,痛过了,且仍然还痛着,可是,她仍是要看清楚,看清楚娘亲留在这世间的最后容颜
……
长安的手拿开,榻上两具遗体进入眼帘,一具是母亲的,颈上一处剑痕,触目惊心,便是这一剑,夺去了母亲的命……
而母亲旁边的那一具,腹部已然隆起……
她盯着那小腹,良久,哽咽,“太残忍了……”
“的确。”府尹刘明善在一旁亦附和,“凶手乃武林高手,一剑毙命,如此对待女眷,实在残忍。”
“府尹大人,何时才能让我母亲下葬?还有这屋子,乃我娘亲生前所居住,我不喜欢各色男人来来往往巡查,你要抓紧。”她看着这一屋凌乱,知府尹还要进一步来查证。
“是,下官定当抓紧,不敢有负此重任。”刘明善当即应道。
她眼眶一红,看向别处,“刘大人,我不能在此久留,你还有何话要问我吗?若有就赶紧的,这府里还有一堆的事儿要交代呢。”
“好的,好的。上官小姐可否移驾别处,此处实血腥气过盛。”刘明善又道。
“也罢,我见母亲这般模样,也是受不了的。”她欲泣出声来,扶了长安出去。
刘明善便例行公事,问了她一些情况,比如确认死者身份、她与死者关系等。
她则啜泣着回答,“我乃上官家第三女,于今年五月入宫伴驾,死者是我母亲,以及我兄长侍妾,其身怀有喜,乃我上官家唯一之后……”
说到这里,她难耐悲伤,再次哭了起来。
刘明善面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