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天后的5月10日,我们长州若不身先士卒,岂不是授人以笑柄?”
下关海峡——亦称作马关海峡。日本本州大岛的西端与九州岛北端之间的水域,濑户内海的西门户,西日本的海陆交通要冲。
长州藩毗邻下关海峡,出于此故,使得他们每年都能从中征收到一大笔关税。
从表面上看,长州藩的总石高为9万,领土和产粮量都算不上是卓绝。
结果,它硬是凭借着下关海峡的关税收入,赚取了大量财富,实际财力冠绝诸藩!
与此同时,也正因为地理位置关键,所以自打日本开国以来,每日都有大量西洋船只经过下关海峡。
久坂玄瑞前脚刚说完,后脚高杉晋作就严厉地驳斥道:
“不准!”
“久坂,我说过多少次了?”
“‘攘夷’乃我们的手段,并非我们的目的!”
“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借着‘攘夷’的名头来打压幕府,将幕府拖入浑水,削弱其实力,而我们则独善其身。”
“纵使退一百步来讲,就算是要攘夷,也绝非是在现在。”
“我们现在仍不是西夷的对手。”
“总而言之,在3天后的5月10日,不论幕府届时会作何反应,我们都不能去当攘夷战争的出头鸟!”
“若是擅自掺和攘夷战争,我们将会落入极度不利的窘迫境地!”
高杉晋作刚一语毕,久坂玄瑞就斜过眼珠,冷冷地睥睨着他。
“高杉,我真的是越来越瞧不起你了。”
“真亏你能自称为‘西海一狂生’。”
“别叫‘西海一狂生’了!改叫为‘西海一乌龟’吧!”
“终日只知道争权夺利,玩弄你的小聪明,全然忘记了大义!”
高杉晋作瞬间拧起两眉,瘦长的马脸骤然紧绷。
“你说什么?”
“贸然送死、危害大局、用武士刀来硬抗西夷的舰炮——这就是你的‘大义’吗?”
说着,他抓过腿边的佩刀,猛地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直面久坂玄瑞。
久坂玄瑞亦不退让,他眯起双目,直勾勾地紧盯高杉晋作。
桂小五郎见状,手忙脚乱地快速起身,一个箭步奔至高杉晋作与久坂玄瑞之间,以自己的身躯来隔开这二人。
“行了行了!不要争吵!”
“大家都是长州人,而且还都是同门师兄弟!”
“兄弟阋墙,像什么样子!”
谈起“长州三杰”,人们的第一印象往往是优秀,非常地优秀。
仪表堂堂,文武双全。
三人都曾在思想家吉田松阴的门下求学,乃同门师兄弟,高杉晋作和久坂玄瑞更是被并称为“吉田双雄”。
可实际上,外人常常不了解——他们仨并不是完全一条心的。
还是那句老话——党争真的是他妈无处不在!
不仅仅是幕府、朝廷有党争,就连长州藩也有党争。
长州藩内部分为“俗论派”和“正义派”两大派系。
前者亲近幕府,在政治站队上始终与幕府保持一致。
后者则是讨厌幕府,力主攘夷。
而心向尊攘的“正义派”内部又划分为了两个派系——由高杉晋作和桂小五郎领导的“滑头派”,以及由久坂玄瑞领导的“强硬派”。
虽然双方都打着“攘夷”的旗号,但是光从名称上来看,就能看出这二者的区别。
滑头派——顾名思义,他们的思想主张非常滑头。
高杉晋作和桂小五郎都很清楚西洋诸国的强大。
对他们来说,所谓的“攘夷”只不过是一句口号、一件好用的武器——专门用来对付幕府的武器。
至于强硬派就简单得多了——他们只想攘夷,反幕只不过是捎带手的事情,因为幕府不愿攘夷,所以他们才反幕。
此前,高杉晋作也跟久坂玄瑞一样,是最坚定的强硬派。
直至经历了去年的上海之行,高杉晋作才转变了想法。
去年,即文久二年(1862)的2月份,当幕府为前往上海进行贸易而派出“千岁丸”时,高杉晋作同萨摩藩的五代友厚和佐贺藩的中牟仓之助一起随船前往。
在上海逗留的两个月里,高杉晋作采取一切可能的办法来观察中国形势。
逗留期间,他亲笔记录下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津港里面外国商船穿梭竞逐,市街上外国商馆鳞次栉比,一队队水兵从军舰上下来执行任务,苏州河上的外白渡桥只对外国人免费开放……
他敏锐地指出:“上海之势可谓大英属国矣”、“次决非隔岸之火……孰能保证我国不遭此事态?险矣哉!”。
此外,通过这趟上海之行,他清楚地意识到:今后是新式大炮和军舰的时代!
就这样,从上海归国后,他从强硬派转型为滑头派,并开始与始终坚持强硬路线的久坂玄瑞起了争执。
实质上,久坂玄瑞并非坐井观天的蠢蛋。
他其实很了解西洋诸国的实力。
然而,他是理想主义者:宁可壮烈而死,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他心里始终过不去那个坎——身为堂堂男儿,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西洋人横行霸道?
纵使毫无胜算,也要血战到底——这就是久坂玄瑞的内心想法。
久坂玄瑞代表了很大一部分的尊攘志士的所思所想。
“……”
久坂玄瑞看了看桂小五郎,接着又看了看高杉晋作,随后不发一言地快步离去。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