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波才兵临汝水,随时可能会南下肆虐,郡南数十万百姓盼你我如大旱之盼云霓。你往日在并州,一次只能解一人之难,是为一人纾难,而此次南下击贼,一次将解数十万百姓之难,是为半郡纾难!事若成,则天下慕君之名,君之名将过於郭解、苏不韦。事若不成,亦将会名传乡里,为后人颂。……江君,你是想做一乡之侠、一县之侠,还是想做一郡之侠,一国之侠?”
郭解,前汉大侠,是两汉轻侠们的偶像。苏不韦则是近年来名声最响的一个游侠,为报父仇,尽以家财募剑客,连朝廷九卿之一大司农的父墓都敢掘,大名士郭林宗认为他“力惟匹夫,功隆千乘”,单论复仇这一点,“比之於员,不以优乎”?比伍子胥都强。
轻侠尚气轻生,求得就是一个名,听得周澈说若南下击贼,将“名过郭解、苏不韦”,江伟奈何自觉理亏,握着腰里的剑,大声对周澈说道:“只要能解郡南数十万百姓之难,伟也不怕死,愿从君南下!”
周澈笑道:“贼兵乌合之众,居无营地之设,行无队列可言,遇战一拥而上,逢败如鸟兽星散,与其说是十万贼兵,不如说是十万贼/民。十万散乱之民,有何可惧?府君让咱们五天后出兵,我定下了一个训练的章程,只要你们能按此章程行事,在这五天里好好地操练新卒,我不敢说咱们此去必能获大胜,但至少必可小胜而归。”
“是何章程?请君示下。”
“不着急。等方君把被褥买回来再说。”
搞定了并州兵,周澈转目旁边,把退到人群外的一个身长八尺,黑面乱须的壮汉,却是壮丁首领--祁杉招了过来,笑道:“府君令吾等南下击贼之事,你方才也听到了吧?”
“听到了。”
“你是怎么想的?敢不敢从我南下?”
波才有十万众,祁杉又不是傻子,惧怕不愿是正常的,但好在有王慧、江伟刚才的一番分析,加上周澈的补充,这叫他略有了些底气,答道:“周君,自大乱以来食不饱腹,衣不遮体,几乎每个月都要死上几个人。怎么都是死,愿从君死。”
“哈哈,何至於死!你们从我南下,我断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的,不但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并且,对你们中立下功劳的,我还会请求府君免去你们的徭役,给你们钱财的奖赏,等战事结束后,任尔等归家。不止对你们,对那些豪强奴也是这样,只要他们能立功,也一样免去他们的奴籍,赏於钱财,放为良民。”
祁杉惊喜地问道:“真的?”
“我明天就上书郡府,请府君应允。”
两汉以“仁孝”治天下,常有大赦,但大赦往往是带有附加条件的,即“赎”,得拿钱财或丝绸赎买。民谚云:“千金不死,百金不刑”,没有钱,就赦免不了。如今得到周澈的承诺,若在战场上立下功劳,不仅可以免去徭役,并且还能够得到赏钱,对这些佃农来说,可谓是“天籁之音”了,也难怪他会惊喜不已。
祁杉他再次拜倒周澈身前,说道:“如果真如此,杉的这条烂命就交付与君了!”
“祁杉,我汉家最重军功,旧制:无军功不得封侯,非为侯不得为相。今波才贼乱,郡中动荡,看似惊危,对吾辈大丈夫而言,却是难得的击贼平难、博取功名的机会啊。你现在是‘屯长’,咱们这个‘屯长’只是临时任命,在朝廷里是做不得数的,但只要你将来能立下战功,等我上报之后,别说免了你的徭役,就算给你一个真的‘屯长’之职又何难之有,有何不可啊!”
屯长只管百人,看起来不多,但已经是秩比百石的“吏”了。祁杉咽了口唾液,伏在地上,用力叩首,说道:“愿为君效死!愿为君效死!”
“哈哈,哈哈。快起来,快起来。”此刻周澈心说:“这家伙长得五大三粗,看似个粗莽之人,倒是挺有眼色。”跳下马来,亲将他扶起,笑道,“尔等冒奇险长驱百余里驰救郡朝,郡朝诸公无不敬佩尔等之忠义,府君对尔等也是赞不绝口。贞自少读圣贤之书,最敬服的就是忠义之士。你这一拜,我可不敢当!”
汝南周氏乃是豫州之望,名重天下,在场的民壮都听过周氏之名。
周澈昔为部曹巡察,威行颍北,逐贪诛恶,手刃污吏,在场的民壮们也都知其事迹。
对民壮说,周澈既是周氏子弟,又是故部曹巡察、今度辽将军,实在高不可攀,但见他对祁杉却如此的和颜悦色,并对他们如此的大加夸赞,着实令祁杉等人惊讶以及感动。
在周澈下马这一扶后,祁杉他是真的为之心折了。
行军打仗,靠的是士卒用命,而欲得士卒用命,靠的又是一赏、一罚,此即所谓“战胜在乎立威,立威在乎戮力,戮力在乎正罚,正罚者所以明赏也”。“正罚”和“明赏”是相辅相成的,不能只罚不赏,也不能只赏不罚,只罚不赏则军怨,只赏不罚则军骄。两者相较,“正罚”可能还要比“明赏”重要一些,因为若不能士卒畏我,就不能驱使他们与敌人忘死奋战。
人皆知“正罚”之重要,可对一支新军来说,如果刚一成军就行严刑峻法却是很不恰当的,因为这会使士卒产生怨恨。《孙子》曰:“卒未亲附而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