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等起身。
大约是因为汝南全郡克复在望,又从军回到平舆后,休养了这么些日子,赵谦的精神状态不错,与早前周澈第一次见到他时截然不同,判若两人,面色红润,不复再有前些时的困窘劳顿之态,他抚须笑道:“皓粼,自从你领军出西华南下,击讨郡南各县贼,捷报频传,战功赫赫。周氏有你这样一个子弟,真是福气啊。”荀攸、黄盖他都见过,注目何仪身上,指着问道,“此谁人也?”
周澈示意何仪上前,说道:“明府!”又对皇甫嵩、朱儁行礼,“启禀诸公,他就是何仪。”
赵谦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就是因为彭脱、龚都、何仪这些人生乱,这才使得汝南全郡沦陷,让他这个太守如丧家之犬,东逃西遁。赵谦多次大败,就有何仪的功劳。他怎么可能会对何仪有脸色。依他的意思,对这样的贼子应该推出去就斩。不过现在皇甫嵩、朱儁是汉军的主帅,却轮不到他来做主。因此之故,他黑着脸坐在位上,不再说话,把脸转向一边,看也不想再看何仪一眼。
皇甫嵩打量了何仪几眼,问道:“你就是何仪?”
何仪惶恐答道:“小人何仪,拜见将军。”
皇甫转问朱儁:“朱将军,你说该如何处置此人?”
朱儁性刚,想都不想,直接干脆地说道:“如此无君无父之徒,斩了就是。杀了后,取其首级,传汝南全郡,以儆效尤。”
何仪吓了一跳,双腿一软,跪伏地上,连连叩首,颤声说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见了他这副作态,朱儁更是面生厌恶,说道:“这等无胆鼠辈,也敢兴兵作乱!”汉人重节,敬重的是慕节轻死的英雄豪杰,如果何仪能表现得不怕死一点,那么朱儁或许会高看他一眼,而他却如此不堪,实在令人鄙夷。
皇甫嵩说道:“朱将军言之甚是,如此目无君父的无胆鼠辈,确实没有留的必要,既如此,便就推出去斩了吧。”说着,瞧了周澈一眼。周澈晓得皇甫嵩这一眼之意,心道:“这是该我出言替何仪求情之时了。”当下跪拜堂上,说道,“二公息怒。”
皇甫嵩说道:“噢?皓粼,你有什么话说么?”
周澈说道:“何仪兴兵作乱,罪莫大焉,虽该处死,然自降后,为我部前驱,沿途劝降了多座县城,为百姓省了点兵戈之苦,也算是小有功劳。将军若杀他,如杀一匹夫,固然轻易,然今颍、汝两地之贼虽平,南阳、东郡、冀州等地之贼尚炽,我只恐不利以后讨贼啊。”
皇甫嵩故作沉吟片刻,颔首说道:“卿言亦有道理。”扫了眼跪伏地上,簌簌发抖的何仪,说道,“那这样吧,就先留他一命,归你帐下效力,待平定了别地黄巾贼后,视其功劳大小,再酌情发落。”
周澈转顾何仪,说道:“还不快谢将军开恩?”
何仪捣头如蒜,连声道:“多谢将军开恩,多谢将军开恩,小人定痛改前非,效命军前,绝不敢存有二志。”
出了太守府,何仪背上的冷汗还没下去。周澈对他说道:“皇甫公今不诛你,是你的造化。以后在我部中,切记要遵我军令,不要心存二意。只要你立下足够的功劳,别说免你死罪,便是等到战后得一个军候、司马之赏也不是不可能的。你先去城外营中吧。”
何仪诺诺。
接下来几天,皇甫嵩、朱儁遣派出去的各路人马络绎归来。六天后,孙坚率部到。
孙坚追彭脱至思善,咬上了彭脱的尾巴,一日两战,两次大败彭脱,彭脱所带之数千人马星散溃逃,最后只剩下了百十骑护着他仓皇逃走。
孙坚轻骑急击,率祖茂、董袭等十骑夜追二十里,在涡水南岸的楚灵王遗迹章华台附近追上了他,趁其欲渡河而不能,击之,以十敌百,浴血战,呼喝不绝,尽杀其从骑。彭脱走投无路,策马下河,试图强渡,祖茂於岸上挽弓把他的坐骑射伤,他栽倒水中,孙坚脱甲弃马,只穿单衣,挟刀下水,在河中把他抓住,将之杀死,血染衣臂,提其首级而还。
从章华台渡过涡水,再向东北前行不多远就是沛国,总算在彭脱逃出汝南之前把他斩杀了。
周澈出县相迎,笑对他道:“章华台旧地是郑庄公演武厅之所在,郑庄公勇敢多智,冠绝诸侯,春秋小霸,今文台兄夜战水斗,斩杀彭脱,使汝南全郡平,功绩不让先人。”
孙坚自得大笑。
孙坚部是最后归来的一支汉军。历经月余的鏖战,十余万汝南黄巾或战死、或被俘、或星散,诸多渠帅要么被斩杀,要么已投降,至此,汝南全郡光复,郡中再无一支成建制的黄巾军。
就算成果,斩首数万,俘虏数万,缴获的各种物资如山堆积。
皇甫嵩、朱儁一边写捷报送去朝中,等候朝中旨意,一边着手处置俘虏。经过颍川、汝南两战,汉兵损失不小,皇甫嵩、朱儁经过商量,决定不再坑杀俘虏,而是从中选精壮可用者八千余人,充入军中,余下的悉数转给赵谦,由他发落安排。
汝南黄巾对汝南造成的损害远比颍川黄巾对颍川造成的损害大,颍川黄巾因为没有打下阳翟,受到周澈的抗击,所以只是对颍川郡南的几个县造成了比较大的危害,而汝南黄巾却几乎把汝南全郡都打下来了,打下来后烧杀抢掠,接着汉兵入境,又激战不断,使得大量的人口或死在乱中,或逃亡它地,连郡治平舆如今都是十室六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