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哪里是只换了四个侍卫,太子下令南安守备军不仅要暗中保护好金家大宅,连郊外三面怀山的金家山庄都要守卫到位,密令的最后一行字尤其醒目:金家小姐若有差池,就自我了断吧。
金璨便认真问道:“灵哥哥,那几位新侍卫出身如何?”
少主询问贴身侍卫的底细乃是应有之义,厂花仔细回禀道:“这几人资历只比我略浅,以前一直在宫里当差,跟着太子殿下南下而来,听说您身边使唤的卫士略有不足,殿下便吩咐他们必须护您周全,并听令于您。”
厂花这话说得委婉,可金璨一个外行怎么会开口指挥家内行?
不过自家的卫士恐怕不是“略有不足”,除了武艺看得过去,眼光啊应对啊实在都不怎么样,那天若不是顾涵带着他的侍卫们在场,单凭厂花一个,自己能不能完整地回家还是两说呢。
于是她又道:“灵哥哥,你看能不能让他们几个……指导下家里的小伙子们?”
厂花粲然一笑,“您不提,我也想自荐一番呢。”他目光深沉,又补充道,“您身份贵重、才华横溢,如何能让宵小之辈两次三番地打搅。”
厂花几句话就能让她通身舒坦,两人便并肩坐在案前,商量起训练计划以及主要科目,定下了大致的框架,又叫来陈叔一起参详。
三人越说越投机,直至凌晨才各自安歇。
这一晚,挑灯商议到了凌晨时分的也不止是金家。
在郊外行营大帐里,王爷背着手,眼望沙盘,漫不经心地听着心腹幕僚程先生精炼的汇报——这位程先生乃是王爷的心腹,主要负责打理庶务、除去军务之外的情报收集与汇总。
庶女顾溪违背父命,夜间私自出府并遇袭,见了血便惊惶无措后,又在跳下马车时摔断了腿……这一切都没让王爷有什么了不得的情绪起伏,“有嫡母有亲娘,还有一大堆哥哥姐姐照看着,丢不了命。可若是让家里陪着她一齐丢脸,你去告诉梅氏,京郊的止水观刚好盛得下她。”止水观乃是宗室的女眷犯错后,被圈禁的地方。
程先生躬身应是。
王爷又道:“告诉王氏,溪丫头没了脸,她那个宝贝儿子将来长大了也不会有三品以上的岳父。”顾溪与她表哥悄然出府,若说王妃没有暗中促成,这表兄妹两个恐怕连内宅都走不出去。
程先生跟随王爷多年,知道主公还有话吩咐,便依旧垂着头静等他开口。果不其然,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过后,王爷开口问了一句,“涵儿这阵子总和金家那丫头见面?”
程先生知道重头戏来了,“是。二公子与金家小姐似是颇为投缘。”
王爷转过身来,坐回铺了整张熊皮的太师椅,“涵儿成亲该用的东西都要预备下了。芙蓉留下的嫁妆,你按照嫁妆单子仔细核对,库里我给涵儿备好的那一份子,你也用心在整理一回。差什么就去采买,别吝惜银钱。”
谢王妃的父亲,也就是顾晟的岳父顾老爷子,威望和地位只比传奇帝师金旭略次一等,而老爷子在世时最疼谢芙蓉这个闺女,拿了不少好东西给女儿压箱底,可想而知,谢王妃的陪嫁究竟是何等丰厚。
程先生闻言,肃然道:“王爷放心。”
王爷依旧面色淡然,“跟王氏说,她若是敢在涵儿亲事上作梗,我回来就休了她。一字不要改,你把我的原话告诉她。”
程先生不由替王王妃默哀数息,“是。”
“还有梅氏,她娘家手伸得太长,被砍也不稀奇。”王爷这话虽然也挺难听,但语气好歹比警告王妃时软和不少。
梅家就是钱多了才烧得难受:商人之家到了富可敌国这一步,肯定都想着光大门楣,从赚钱转向名利双收最终迈向掌权这步……这点大家都能理解。
可是梅家在王爷购买军需时提供了不少便利,也孝敬了大笔~军~费,王爷才不好跟他家直接撕破脸。只是纵横疆场、杀人无数的王爷能为这点子银钱就被你们拿捏住吗?
程先生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特别看不起梅家暴发户的嘴脸,于是他再次躬身道:“属下领命。”
王爷这才摆了摆手,令心腹退下。刚吃了盏茶,负责军务的杨、柳两位幕僚又相偕而来——没办法,大军明日开拔,所有需要王爷定夺的事情都得及时报来,所以今晚对于顾晟来说,可能会是个忙碌的不眠之夜。
面白无须的杨先生与细瘦修长的柳先生一起施礼,起身后还是杨先生开口道:“主公,太子已经知道那一箭的来历了。”
王爷不以为然道“太子知道又如何,他总会明白本王是为了他好。”
顾晟的话虽然难听,但偏偏就是实情。
当初太子秘密出城,想要视察南方边境,可刚行至郊外小腿迎面骨上就中了一箭……他不得不返回行宫,结果还撞见了一出“姬妾趁他不在正好上蹿下跳”的好戏。
这件事让太子知道南安行宫怕是有不少人已被买通,而挨了那一箭,伤在腿上却痛在心头……本以为自己带着跟随自己多年,打遍北方疆场无敌手的精兵,还有岳父赵安舜的本地守备军作呼应,不敢说万无一失,也不至于遭到……如此犀利的打脸啊……
结果太子倾力彻查一番之后,心沉得就像坠了个秤砣——射~向~自己的一箭正是王叔顾晟手中的金牌军,鹰弩营的杰作。
好吧,就算知道了凶手,可还得知道动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