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梳头的则是翠儿的娘。
恍惚间,及笄礼成,众人都退了出去,到花厅中开始宴席。
张氏是主人,长袖善舞,在太太们间照顾得周到仔细,时时注意顾全每个人的脸面心思。
丫鬟们先鱼贯而入,每人手上端着一个装着清水的盆子,伺候客人们洗了手,另有丫鬟上来替客人们将手擦干,之后热气腾腾的菜才一盘盘地端了起来。
虽然是女眷,却端来了自家酿的青梅酒,里面加了些冰糖,喝起来有些微的辣与涩,还有丝丝甜味,很好喝。
客人们都笑着吃吃喝喝,时不时有人开口说上几句,其他人听了便有眼色地应和着。不管平时相处怎么样,在这种大面儿上毕竟不能完全撕破脸皮,该圆场的还得圆场,该虚伪的则继续虚伪下去。
微娘心中带着防备之意,自然不可能在这里尽兴吃喝,好在她早上在家里用过饭,现在并不觉得腹中饥饿,便只沾了下筷子做个样子,很快就放下了。
宴席没多久便结束了,张氏本着大操大办的原则,宴席之后还请了戏班子来请客人们看戏。
男人们在园子的另一端喝酒作乐,这一边则高高支起了戏台,女眷们按座次坐好,桌边的碟子里都装着时鲜蔬果和小点心,太太们的心思大多在戏里,而年纪尚小的姑娘则没几个能耐心看得下戏的,全都左顾右盼,看上去似乎没意思极了。
微娘倒是歪着头看着戏台,她虽然披着小姑娘的皮子,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重新体验一下过去的生活,别有一番感受。
尤其是张氏那边时不时扫来的眼光。
兄长缺席的情况下,不知道这位面慈心狠的二婶又打算如何设计长房的侄子侄女?
她心中冷笑。
忽地耳中听到张氏笑道:“倒是我疏忽了,忘了这些小辈们未必看得进去这些咿咿呀呀的戏文,这园子前些日子新修了一番,不若让九歌领着她们四处走走看看,也免得她们在这里气闷了。”
她这样一说,姑娘们立刻站了起来,一身大红衣裙、精神气十足的顾九歌走了过来,和这些平素里玩得好的姐妹们嘻笑几句,便领着她们离开了。
张氏见微娘不动,便微侧过身子向她这边道:“微娘,你便去园中玩一玩吧,陪着我们这些老婆子在这里,太拘了你。”
微娘刚要推拒,忽地发觉张氏看自己的眼神闪烁不定,心下微动,便依言站起身,脸上浮现出腼腆的笑容,道:“是,二婶。”站起身带着溶月跟着顾九歌等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顾三思没来,张氏最初的盘算落空,绝对会心有不甘。微娘有沈杀在外面照应,并不担心自己会出什么意外,她只怕自己不先给张氏点儿甜头,张氏会狗急跳墙,使出什么下三滥的阴狠手段。
微娘毕竟回魂没多长时间,现在长房那边的人手安排远远称不上固若金汤,最开始的这几步她要足够小心谨慎,才能换得日后的高枕无忧。
她一边心内慢慢算计着,一边跟着前面那些姑娘们的背影。顾九歌不喜欢她,不然刚刚招呼姑娘们起身的时候怎么可能会独独漏了她一个。那些姑娘们个个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货色,她没必要巴巴地贴上去自讨没趣。
这和在筵席上时还不一样。那时顾九歌并不在,姑娘们没必要联合起来孤立她。但现在三妹妹来了,只要顾九歌稍微露一下这方面的意思,想来肯替这位好妹妹摇旗呐喊的姑娘应该不在少数。
“姐姐,你及笄之后,来说亲的怕是要踩破你家门槛了。”
随风隐隐传来前面姑娘们的说笑声。
“哎呀,你胡说什么。”这是顾九歌满含娇羞的声音。
“哪有胡说,王家妹妹说的可不是真的?我记得王家妹妹有个哥哥好像和九歌姐姐年龄仿佛,以前还说过非姐姐不娶来着。”另一个女声打趣道。
“你也来捉弄我。那时候大家刚刚几岁啊,都是玩笑话,偏你们记得这么牢!”顾九歌的娇羞换成了娇嗔。
“说起来,我家兄长和九歌妹妹也算相配……。”又有姑娘开口道。
“你家……。”
“我家……。”
微娘听着前面那些人的笑语,眼前慢慢浮现出祖母临死的面容。
谁也没想到,这个儿子儿媳早早亡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坚强的老太太,临死前对她的嘱咐不是叫她如何三从四德,不是叫她订亲嫁人,而是叮嘱她必须守住家业。
属于顾家长房的偌大家业。
或许,那个时候老太太已经看透了二房的意图,却苦于无力支撑下去,只得把希望寄托于这个当时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身上。
只是可惜,前世的她毕竟不是二婶的对手,被二房生生挖去一部分家业后,不得不把全部产业变卖,匆匆去了京城。
现在老天眷顾,能够再来一回,如果她再落得那般凄惨收场的话,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她自己。
微娘深吸一口气,眼见已经走了小半个园子,前面那些姑娘们竟然游兴不减,仍旧兴冲冲地往前走着,她微皱了下眉头,慢慢停下脚,转过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