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敞开着,艾胜利也没下车,直接把嘉陵摩托车“突突”进了院子,到影壁墙前猛地刹住车子,车头抵在影壁墙前面的香椿树上,香椿树抗议似得抖了下下枝干。/p
“哎吆!”/p
灶台前的宫秀雯吓了一跳,扭过头,见是丈夫回来,脸上惊恐的神色褪了下去,然后笑逐颜开地给艾胜利报喜。/p
“老二的录取通知书到了!”/p
“到了?”/p
艾胜利的脸上绽开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要知道艾胜利在家里从来都是像电影上的老爷一样板着脸摆老爷谱的。更不会像其他的父亲一样和孩子们做骑大马之类的游戏,当然艾括除外。/p
艾莲端着一个放着馒头的篦子递给宫秀雯,她讶异地看到爸爸不仅笑了,甚至他的眼睛里都有亮光在闪烁。/p
“在单位上他们就说,通知书该到了。”/p
艾胜利把防风镜的镜腿儿插在车把上,示意艾莲。/p
“把通知书拿过来,给我我看看。”/p
艾胜利把通知书拿在手里,正反面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这才递给艾莲。/p
“收好!收好!可别弄丢了。”/p
艾胜利低着头搓着手,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着。/p
“嗯嗯,咱家终于有个大学生了,以后可别不这庄稼地了。庄稼地里这活儿不是人干的,太累了!”/p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宫秀雯,“俺自己这是没办法,”宫秀雯不满地白了艾胜利一眼。/p
又转头看着艾莲,眼里流出难得的温情。“不愿意你们以后再受这份罪。”/p
艾莲心里对父亲擅自更改报名志愿最后的那一丝怨恨,也在艾胜利极少流露出的温情的眼神里消融了,瞬间就原谅了他。/p
宫秀雯也原谅了刚才艾胜利埋怨自己的那句话。/p
虽然她从相亲时候第一眼看到肖胜利开始,就不满意艾胜利和自己一样的高的身材,也不满意艾胜利的刀条脸和尖下巴,还有他厚厚的嘴唇和他稍微有点儿三角形的小眼睛。但是,艾胜利毕竟是个公家饭的“城里人”呀。/p
纵然自己被人赞美像“戏子”一样漂亮,个子有高挑,但谁让自己命不好,出生在农村,是个土里刨食的农民呢?/p
而且婚后又接连生了仨丫头,而不是上来就生下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来传承香火呢?/p
这在封建迷信还很严重的偏僻乡村,这是作为一个农家媳妇严重的失职和不孝。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认命了,她能做的只有忍耐、忍耐、还是忍耐。/p
笑容出现在宫秀雯脸上。/p
“村里人都说你们老艾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家里供出了一个大学生。咱们村这几十年就出了俩大学生,咱们家老二这是第三个!”/p
艾胜利今天心情格外好。/p
“怎么就我们老艾家?你不也是老艾的人吗?怎么总拿自己当外人儿呢?”/p
“燕子!”/p
艾胜利大声喊着艾燕名字。/p
“去菜园里摘点新鲜的菜来,今天多做两个菜!”/p
艾括手里的筷子像金箍棒一样在饭桌上的饭菜中间上下翻飞,挑拣最自己喜爱的吃食,扒拉到自己的碗里。/p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能继承老艾家香火的男孩子,他享受着所有人的宠爱,享有几个姐姐没有的权力,甚至比艾胜利地位还高一些。/p
“吃啊!吃啊!你们也都吃啊!”/p
艾胜利看艾燕和艾莲还是和平时一样,只捡着他们不怎么碰的菜吃,破天荒地招呼他们吃菜。/p
“粮食关系和户口都还没办吧?”/p
艾胜利问艾莲。/p
“昨天刚拿来的通知书,都还没办呢。”/p
宫秀雯替艾莲回答。/p
“粮食关系去乡里的粮站办,户口去派出所办。你自己去办吧。”/p
艾胜利看着艾莲。/p
艾莲头有点儿大,咬了咬嘴唇,没说话。/p
“她自己能办吗?”/p
宫秀雯看着默不作声的艾莲,不无担心。/p
“她那出过门儿呀?知道去找谁办呀?”/p
艾胜利瞪了宫秀雯一眼。/p
“去到哪里找人问呀!鼻子底下没有嘴吗?!”/p
艾胜利看了艾莲一样,声音缓和了下来。/p
“没出过门也得办,马上就要去四百多里外的燕赵市去上学了,出门在外什么都要靠自己,不知道的就多问,遇到人叔叔、大爷的喊着点儿,嘴甜一点儿。知道吗?”/p
艾莲点点头。/p
“嗯。”/p
“你开学时候,我不一定有阔儿,到时候你也自己去吧。”/p
艾莲心里慌慌得,咬着嘴唇低下头。/p
“哦。”/p
“你把她冬天衣服也准备好吧,这一去大概就得到过年才能回来了。”/p
艾莲忽然想哭,自己除了去过乡中学,从来没单独出过远门儿,连县城也没去过。/p
现在要去四百多里远的省城市里人多、车多、楼也高,而且坏人也多。想到以后就要一个人面对那未知的一切一切,心里满怀期待,又有一丝怯意。/p
艾胜利带回来一个咖啡色的人造革的大包包送给艾莲,包包上有好多条亮晶晶的拉链,而且包包可大可小。/p
包包是爸爸艾胜利的同事赠送的。艾莲惊喜地接过这个时髦的行李包,小心翼翼地把录取通知书、粮食关系和户口迁移证放进包包最里面的小夹层里。瘪瘪的行李包顿时变得沉甸甸的。/p
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