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水酒吃得众人十分尽兴,许妈妈更是叫婆子丫头们轮着灌了好几轮的酒。尽管她连连摆手推辞,可架不住大家起哄,待一席酒吃罢的时候,已经醉得昏昏沉沉了。
忍冬和橘白只好一边一个,把浑身酒气的许妈妈扶回了关月山居的下人房里。
顾成卉听见声响,走出房来看见了,忙道:“怎么吃得这样醉?一身酒味,你们还不快帮着妈妈换身衣服,洗漱洗漱。”
许妈妈满脸通红,强笑道:“不用、不用……我,我自己洗……姑娘、去罢……”
“妈妈可别说这倔话!忍冬,你替妈妈打点水去,一会上床歇着去罢。对了,橘白你跟我来。”顾成卉走近一步,只觉扑鼻都是酒臭气,忙吩咐了一句,自己领着橘白退回屋去了。
忍冬把许妈妈安置进了屋,自己依言去打了水,回来帮着许妈妈洗漱过,换了一身衣服,又把她送上了床。
许妈妈到底是酒吃得太多了,强撑着应付完,一躺下眼皮就黏得睁不开,沉沉地睡了过去。忍冬在屋里看了一圈,悄悄地替她掩上了门。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当天夜里亥时初,一个小丫头又急又脆的声音把许妈妈给叫醒了:“妈妈起了吗?快醒醒罢,二小姐回来了!”
许妈妈从睡梦里被惊了一跳,睁眼一看,屋里四下又静又黑,衬得屋外的人声更加喧腾。她一起身,觉得头痛欲裂,拉开了门,面色苍白地对那小丫头道:“……怎么回事?什么二小姐?不是后天才到么?”
那小丫头笑道:“二小姐加快了行程,一路走得又顺风顺水地,可不就提前了两日?”
许妈妈一惊,这时候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些。她打发走了那个小丫头,忙忙地回头喝了杯茶漱了口。她才踏出房门一步,只听身边一道清清亮亮的声音含着笑道:“妈妈醒了?”
她回头一看——屋檐上一排挂灯正散发着橘黄的莹莹光芒,灯下站着一个月白衣裙的姑娘。乌发素肤。清丽无双,正是顾成卉。许妈妈一打量,发现她发髻整齐,穿的也是见客的衣裳,唇上甚至还点了淡淡的胭脂——显然是比自己早接到了消息,正要去见二小姐的。
顾成卉柔柔一笑,对许妈妈道:“妈妈下午吃了那许多酒,此刻定要犯头疼的。瞧你脸色多不好看,快回去歇着去罢。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搅了你起来——忍冬。你陪许妈妈回屋。给她用些茶水。”
许妈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回了肚里。她见忍冬走近,扶起了自己的一条胳膊,忙道:“你快陪姑娘去罢。我一个人躺躺就好,怎敢再累了你。”
忍冬低声叹了一口气:“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此刻姑娘身边哪里有我的地方……让我陪陪妈妈罢,也省了我一番尴尬。”
听了这话,就是再想推脱,许妈妈也没了话说,只好随忍冬回了屋。
见她二人回了屋,顾成卉朝半夏、细辛一点头,道:“走罢。”主仆几人便出了院子。
夜已深了。往常的这个时候,府中众人已经准备就寝了。可今日的正明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婆子丫头们进进出出,既忙碌又有序。顾成卉使小丫头通报过了。带着丫鬟进了正屋。
才刚刚跨过门槛,一团暖融融的快活说笑声就扑了过来:“……我就对我那相公说,我家可不缺这个,我回家的时候还能给你带更好的来呢!”这道陌生的女声还没落,老夫人、顾老爷、孙氏,以及小姐姨娘们,都大笑了好一会子,前仰后合。
老夫人笑容未消,一抬眼见到了顾成卉,忙道:“五丫头快过来,见见你二姐姐!”她手中还紧紧拉着一个女子的手。
顾成卉顺着老夫人的目光看过去,终于见到了自己这位顾二姐姐。
顾成华大概二十许人,头上戴了一件溜银喜鹊珠花头面。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苏绣比甲,配一条绛紫缕金挑线纱裙,配色又鲜艳又大方。她生了一张银盘似的鹅蛋脸,柳叶眉悬胆鼻,一张红红的薄唇上挂着一个笑:“这就是我的五妹妹罢?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说着,走了下座位,拉起了顾成卉的手,不住地打量她,脸上尽是宠溺的笑意。
不得不说,这位二姐模样确实生得好——或许不及顾成卉那样惊心动魄的美貌,可却十分端庄讨喜,叫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就生出一股亲近之意来。当顾成华笑起来的时候,左侧脸颊陷下去深深一个酒窝,顿时有了几分与顾七相似的影子。
正是这几分相似的味道,使顾成卉保持住了一种隐隐的警醒。她反手也握住了顾成华的手,朝三个长辈露出一个讶异又天真的笑:“我二姐姐生得真好看!叫我一见了就喜欢——二姐姐,小五来得晚了,你莫怪我。”
“五妹妹真会说话!姐姐哪里及得上你的容貌……今儿个都这么晚了,我还叨扰了祖母爹娘,还有几位妹妹,我心里才真是惭愧。”顾成华领着顾成卉,坐到了祖母席下。
孙氏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身上,此时听了这话,忙道:“胡说些什么……能早一刻见到你,你祖母和我们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老夫人也打趣儿道:“就是,二丫头离家几年,竟学会客气了!”
这对婆媳在面对顾二的时候,口气竟一致地和谐起来。顾老爷面上含着少见的温和慈意,沉声问道:“二丫头在他们家里过得可好?”
顾成华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随即露出了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