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二更时分。
顾七坐在床上,有些心神不宁。她梳了一个少女样式的垂燕髻,又涂了嫣红的胭脂,瞧着倒比往日要成熟了一些儿。二更刚一到,她就披了一件外袍,蹑手蹑脚出了房间,掩上门,匆匆往角门赶去。身后,丫鬟们沉睡时重重的呼吸声似乎还隐约可闻。
角门处果然有一个人影——天色太昏暗,不仔细瞧的话,几乎要以为那人消融在了黑夜里似的。顾七驻足,小心地眯眼观察了一会儿——从身高上看,确然是许公子没错。可她没急着出去,藏身树后静静等了一会儿。
随着时间推移,那人似乎有些疑惑和不耐烦了,四下张望起来。顾七这才完全放了心,疾步走上去,轻声道:“许大哥——”
话音未落,突然后脑勺叫人狠狠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失了知觉。
庄院里,当冯立二人从庄院后门悄悄摸上竹子林的时候,长青与橘白也立时忙活了起来。
三更时分刚到,角门里面的门闩就哗一声,被人抽了下来。冯立连忙闪身进了院儿,做手势叫身后那粗壮车夫跟上。按照顾旺说的,顾成卉的屋子倒是很好找,紧挨着墙角边上就是——此刻那间屋里黑沉沉的没有动静,就像其他屋子一样。只有院子远处一点小小的烛光,静静地为黑夜添了一丝光亮。
二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屋子,悄悄推开了门,直奔里间。
床上一个小小身影裹在被子里,似乎睡得正沉,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那车夫伸手朝床上人抓去,冯立一把拦住,低声道:“先看看是谁,别抓错了人。”说着擦亮了火石,示意车夫去掀被子。
火光下。顾成卉一张清艳无双的面庞露了出来。她在睡梦中似乎什么也没感觉到,依旧甜甜地睡着。
冯立仅存的一只眼里燃起了混杂着欲念、恶意的仇恨,他目光在顾成卉脸蛋上来回转了转,喉头咕噜一下,阴阴地对车夫道:“背上她,我们走。”
车夫麻利地背起了顾成卉,冯立在一旁警觉地准备着,只要顾成卉一醒,马上堵住她的嘴。
可出乎二人意料的是,顾成卉软软地倒在了车夫的背上。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冯立平日再是欺男霸女。深入别人家绑架这种事儿也是第一次干。见远比自己想象的简单许多,不由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忙道:“走!”
角门还大开着,二人背了顾成卉急急地出了角门。身后的院子仍旧黑沉沉的。只有远处一点灯火光亮,在夜里燃着。
穿过竹林、从后门进了庄院、进屋把顾成卉丢在床上,一气呵成,竟然没有出一点意外。冯立把车夫打发出去,自己留在房间里,盯着兀自在沉睡着的顾成卉。他顾及不到去想“为什么她还没醒”,一只手缓缓伸向她……
就在这时,他忽然鼻子耸了耸,闻到了一阵浓重的烟味——莫不是失火了?
冯立扬声叫那车夫:“——出什么事了?你来一趟!”可喊了几声。都不见人来。他瞥了一眼顾成卉,低声骂了一句,自己开门出去查看。
浓烟是从屋子后方的一垛柴草处冒起来的,今儿个长青说厨房后没有地方了,暂且放在这的。冯立刚朝着柴草堆走了两步。脑后就重重挨了一下,一阵剧痛袭来,他当即摔在了地上。可这一下却没让他昏过去,冯立嘶声吸着冷气,试图爬起来。
橘白的声音带着焦急道:“爹,他没昏!快点再打——”长青喘着粗气、手里拿着木棍,当即扑上去,冲着他的头脸恶狠狠又是好几下。冯立挨了木棍几下,眼口鼻里已经有血汩汩往外冒,他嘶声道:“你们是不是要钱——”
一句话没说完,木棍再度携风而下,狠狠砸在他的鼻子上。冯立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远处,冯家小厮还自睡着,房里安安静静。而那车夫的房门外头,却被人拿木棍栓上了。冯立房间的门吱呀一声,顾成卉目光清澈地从房里走了出来。她看也没看地下的冯立,只朝父女二人露出一个笑。
橘白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笑道:“姑娘,我领你回去,这条道儿我熟!”
顾成卉应了一声好,忽然向长青躬身施了一个礼。长青吓了一跳,忙侧身避过了,急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声音里还带着方才的紧张。
“长青叔此举于我,无异于救命之恩。”顾成卉诚恳地道:“此刻说什么也是空的,待我回了府,自当好好答谢长青叔。橘白,咱们走吧。”说罢,二人朝长青点点头,飞快地从后门出去了。
在顾成卉被掳走的这短短片刻工夫里,只怕暗中居应之人已经抓住时机要闹起来了——只有第一时间喊出来,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老夫人、秦氏才没有回缓遮掩的余地。因此这个时候,每一息都是极宝贵的——
主仆二人一路连喘带跑,脚下不敢稍慢,院儿里有人给她拉开了角门,顾成卉一脚才刚踏进院子里,就听一个女声尖锐地划破夜空:“有贼人进来了——!”
看来还不晚!顾成卉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示意橘白回去。一旁给她开了角门的人,正是细辛,此刻见自家姑娘回来了,忙忙乱乱地就要再把角门闩上,顾成卉一把拦住了她,道:“不必了!”便匆匆拉着她离去。
那女声才喊到了第二句,丫头婆子们就起了,揉着眼睛、披着外衣走出屋子来。那女声随即又喊道:“不好啦——贼人把五小姐抓走啦——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