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华作为顾家孙辈第一个出生的女儿,受尽了万千宠爱。她自小聪明伶俐,生得容貌过人,最难得是一副体贴懂事的性子,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不得已将她嫁去了江州以后,府中觉得亏欠了她,更是百般体贴照顾——
老夫人和顾老爷,都是真个儿把她放在了心尖子上的。
如今这个心尖子上的姑奶奶,却刚刚当着府里所有长辈的面儿,扯了一个大谎。
顾成华自己都能感觉到,火烧火燎似的感觉从耳朵一直燃到了脖颈——她偷眼瞧了一下祖母和父亲,发现二人都不言不语地扭过了头去,不肯看她。
许瓶被抓走这事,府里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再加上回来以后风波不断,自己也没顾上找她。原来顾五在这儿等着她往下跳呢……!
长这么大,只有一个人曾经给过她这种羞愤欲死的感觉——顾成华努力镇定下来,强笑道:“五妹妹好大一篇话,把我都听糊涂了。什么时候与许妈妈说的话,又有什么要紧,最关键的是,咱们去官府查一查那个庄院的文书,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她也是聪明人——这么大个马脚被抓着了,纠缠得越多,羞辱越大。地契文书一式两份,地主一份,官府备档一份。她提出这么一个顾成卉无法回避的问题来,也好转移一下众人的注意力。
顾成卉抿着唇,心下咚咚直跳——这一点,她确实没有办法!无论如何,不能叫他们真个儿去官府查档——她当即冷笑一声:“二姐姐这话未免叫人听了没法儿敬重你了。你空口白话说我犯下那样大一个罪过儿,如今连一个人证也没有,物证也没有,就闹着父亲要去官府查文书。待查了出来不是,你又待如何?却把我们顾家的名声都白白扔进水沟里了。”
她说罢,立即对老夫人、顾老爷二人恭声道:“小五今日实在情急,对嫡姐不敬了。请祖母和父亲责罚。”
顾老爷没有理会她,面色沉沉。
顾成卉一句话叫他想起来了——如今外头正流传着顾七在望月山谷受辱的事儿,这个节骨眼上,他忽然要去衙门查望月山谷一处庄院的文书,的确是太过招眼了!要知道这一类房产地契都在顺天府登记备案了的——莫论一个从三品,就是一等大员来了,该走的程序也是一样要走,到时候京城里的流言,恐怕会更加有鼻子有眼。
还有一个不能现在去查的原因是,他心里对顾七的前途已经有了盘算。不愿节外生枝。
顾成华察言观色。心下越发焦急起来。她强笑着正要说话。不料老夫人却一挥手道:“你别再说了!毫无根据,信口雌黄——这件事该怎么办,我们做长辈的心里有数。”她看也不看顾成华一眼,转而对顾老爷道:“许瓶是为了什么才被抓进去?”
顾老爷皱着眉毛叹道:“原因也很莫名其妙。说是因为给一个叫什么连二爷的骗子。行了方便,如今那个连二爷跑了,便都着落在她身上……”
只听突然“哐啷”一声响,惊了二人一跳——原来是孙氏手上茶碗没有拿住,摔在地上打了个粉碎。孙氏一脸惊色,胡乱道:“是我手滑了……”忙忙地赔了一句不是。
孙氏今晚一直有些状似癫狂——考虑到在顾七身上发生的种种,也不是不能理解。因此老夫人便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理会她,对顾老爷道:“你去衙门打听打听。瞧瞧能不能把人放出来。等她出来了,我自有话问她!”
顾老爷连连应是。
听这话锋,似乎是老夫人心中的疑虑还没有完全打消。顾成卉神色不动,依旧恭谨地立着,仿佛没听见祖母的话似的。
老夫人沉重的目光在两个孙女身上又扫了一遍。叹了一声,道:“我有些倦了……咱家今年当真是灾祸连连……罢了罢了……!”说罢,也不说如何处理这事,竟兀自站起身要走。
她不管,顾老爷可不能不管——他冲三个小辈吼道:“瞧你们把母亲气成什么样子!都给我回自己院里呆着,没得长辈传唤,不得出来一步!可听见了?”顾成卉等人忙应了,顾老爷一把拉上孙氏,忙忙地跟在了老夫人后头,不住道:“母亲慢些儿……”一行人便都出了门。
一时间,厅里只剩下顾成卉,正与顾成华、顾明柏二人互相对视。
“妹妹好本事,怎竟把许妈妈送进牢里了?”顾成华含着笑,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刚刚尝了一次败绩:“那可是你的贴身妈妈呀,妹妹好狠的心。”
顾成卉压根不理她,垂着眼皮淡淡道:“方才父亲嘱咐我们都要在院子里好好呆着,我不敢耽搁姐姐时间,半夏,送客罢。”
半夏早巴不得了,两步就来到二人身前——顾成华哼了一声,笑道:“用不着。”说罢拉上了顾明柏,二人转身出了门。
厅里一下子走得干干净净,顾成卉这才往椅子上一瘫,呼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这一仗,不过是给自己赚了一个暂缓之机罢了。若是许妈妈出来后与顾二一唱一和,顾老爷又看见了地契文书,那到时自己可真就落进一个万劫不复之地了……顾二也是个有本事的,一手安排了冯立一事,另一手又要来个釜底抽薪!
这事,还远远没完呢。
——虽然已是孟秋时节了,可因天气仍热着,路旁的重重树影里,依旧传来一阵一阵的蝉鸣声。
在路旁灯笼的掩映下,正明居就在眼前了,老夫人匆匆的脚步也缓了下来。身旁顾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