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经慢慢的往西边沉了,夕阳的余晖照在外边的树梢上,地上有着幽长的黑影。屋子里边的光线不是太好,似乎有什么沉甸甸的压了下来一般,笼罩在停尸的那一角。
刘府尹吩咐师爷掌灯,屋子里这才亮堂了些,暖黄的灯光将那一角照得格外明亮。尽管郑信诚的肤色已经有些青白,可汤大夫还是一眼看出他曾经在他那里买过神仙粉:“当时我给他把脉,觉得他这身子能服用这神仙粉,因此卖了三包给他。”
“三包?”郑香盈微微一顿:“三场考试?”
“是。”汤大夫点了点头:“这神仙粉不能多服,每次一包足矣。”
“若是多服又会如何?”杨之恒在一旁突然出声了:“会不会气血攻心?”
汤大夫一愣,打量了下杨之恒:“这位小公子师从何人,为何如此明白药理?你说的没错,若是多服了,便会引发气血攻心,轻者会耳鸣头晕,须得休息一段时间,重者会引发肢体麻痹,或者语言不通,更甚至还会因着气血冲顶,若不及时救治便会身亡。”
三包神仙粉,那应该还剩一包,若是那一包不见了,便是有人故意投到郑信诚的茶壶里边去了。郑香盈的双眼放光,盯住汤大夫不放:“汤大夫,你卖这神仙粉的时候有没有说清楚这厉害关系?”
汤大夫点了点头:“自然说清楚了,这人命关天的事,岂能儿戏!”他俯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下郑信诚的脸色:“莫非这位便是死于气血攻心?”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因为刘府尹已经转头去让衙役将郑信诚的遗物拿过来:“快去看看,那里边还有没有神仙粉?”
东西一件件的清理了出来,衣物、书本、日常用的小东西,还有一个荷包,打开口子将里边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小纸包,还没等打开那纸包,汤大夫便点了点头:“那便是我卖的神仙粉,那包药的纸是我特别定制的。”
药包儿打开,里边有一堆白色的药粉,汤大夫拿过一些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不错,这便是我们家的独门药。”从怀里掏出一杆小小的秤来,他将那药称了下,眯着眼睛看了秤杆上的星戳子:“分量也没有少,看来这药没有人动过。”
郑香盈不免有些泄气,这第三包药的出现,证明了那茶水里的分量并没有过量,可他又怎么会气血攻心而死呢?站在她身边的杨之恒也有些气馁,原本以为可以从这神仙粉的分量上面来查,没想到也钻了死胡同。
“郑小姐,令尊过世,你难免伤心,但现在看来令尊确实是自己身子有恙所致,并非有人故意谋害。郑小姐也不必过于执着了,先去签字结案,然后领了令尊尸身去安葬罢。”刘府尹怜惜的叹息了一声,抬头望了望窗户外头挂在树枝上的斜阳,心里不免有几分焦躁,今日八月十五,家中妻妾正等他回家团聚,偏偏被这事儿拖在这里动弹不得。
“香盈,你便听府尹大人的话,先去结了案罢。”郑信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拉了拉郑香盈的手:“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汤大夫,可还有旁人到你药堂里买了神仙粉?”郑香盈将郑信晖的手甩开,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汤大夫面前发问:“若是有人在你那里买了神仙粉,再投到我父亲茶壶里边呢?”
汤大夫瞧着郑香盈寒星一般的眼眸,摇了摇头:“郑小姐,到我药堂里买这神仙粉的,不说千人,至少也有几百人,我如何能全部记得清楚?之所以记得令尊,是因着我见他耳边有一个肉痣,瞧着非常显眼,所以才记得。”
郑香盈的心跳得颇快,若是她将那三房的四爷喊了给汤大夫来看,不知道他识不识得?若是他也在汤大夫那里买了这神仙粉,那很有可能便是他做下的这事情。可是那三房的四爷又怎么会跟着她来见汤大夫?况且若是他没在汤大夫这里买神仙粉,那岂不是会将关系闹僵,郑氏家族会觉得她有意在抹黑族里的形象?
正在犹豫之间,就听刘府尹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郑小姐,各人体质不同,说不定令尊考试时十分急切,故而导致了突发急病,与这神仙粉并无关系。仵作与这位焦爷都验过尸了,令尊并非他人毒害,你又何必一定纠结有人谋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又能知道自己寿命何时终结呢?”
郑香盈不服气的睁大了眼睛,正准备回驳刘府尹的话,这时有人伸手摩挲着她的头顶:“郑小姐,就听府尹大人的话,咱们回去罢。”
抬起头来,郑香盈见着焦大关切的目光,他的目光十分柔和,让她不由自主的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杨之恒也在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郑小姐,听我师父的没错,咱们走罢,你母亲还在悦升客栈呢,她肯定等得着急了。”
被他一提醒,郑香盈忽然想起郑夫人来,点了点头道:“好,我走。”
见郑香盈终于不再执着,刘府尹和郑信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刘府尹很是欢喜的指了几个衙役将郑信诚的尸首帮着抬去马车上边:“务必小心着些,动作不可粗鲁,这死的可是荥阳郑氏的七房老爷!”
郑香盈闷闷不乐的跟着焦大师徒走出了府衙,这个不是结果的结果让她很是郁闷,她真不相信郑信诚说走就走了,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你在想什么?可是还觉得你父亲死得蹊跷?”杨之恒见郑香盈低头走路,一句话也不说,心中也很是不舒服,虽然与郑香盈只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