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回酒店这条路,我走过无数遍,从前只觉得燥热难耐,今天却感到阴风阵阵。
情愫的积累暧昧且漫长,而斩断,只需要旁观者的一句话而已。我是那个可笑可悲的观众,做着于事无补的给予,带着亦步亦趋的烦忧,最终还是步入了虚妄无为的境地。
我失神落魄地回到酒店,在门口遇到了连翩。她和比尔一脸严肃,两个人都十分冷静,沉默地僵持着。
过了一会儿,比尔抬起头,不带一丝犹豫,他说,“我们分手吧。”
“好。”连翩答得干脆利落,全无一字赘词。
我目睹着这场迅疾无比的分手,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撕心裂肺,甚至连眼波流转的余情都没有。可临到分别,他们两人又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这动作里的虚假。似乎在这一刻里,两人都认识到自己的义务:要将这场恋爱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使之善始善终。
果然,连翩如当初她所说的那样,有始有终,果决无憾。她送比尔到了车边,与他挥手告别,脸上还带着笑,两个人看起来都是如释重负。
比尔的汽车驶离后,连翩转过身,看着原地恍然失神的我,笑道:“汐汐,还看什么呢?走,回去了。”
我望着连翩若无其事的笑容,定了定神,问她:“你们为什么要分手?”
“比尔要回国了。”连翩的声音很平静,可眼睫还是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我轻吸一口气,低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和他在一起的第二天。”
我沉默了。
连翩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刻,竟依然做了这样的选择。良久,我不觉攥紧自己的双手,小心翼翼地问:“不难过?”
“原本是有些难过的。”连翩仰着头,一步一步朝阶梯上走去,“可是,随着离别的日子一天天到来,心里反而不难过了。我的初衷便是享受这段感情,比尔也是。我们都很需要,都很快乐。有时候反倒觉得,不能够在一起是多好的事,能让我们尽情放纵余下的时光。”
连翩的话,多么洒脱,多么置身事外,穆萨也是这样想的吗?他明知道自己要结婚,却还要来招惹我,只是为了余光的一次放纵?
我垂下头,掩饰住眼底的疼痛。连翩的果决和洒脱给了我启发,该结束的,终将会结束,幸好我们涉情未深,只不过有过寥寥几吻,还可轻易释怀。
连翩一直仰着头走在前方,步伐稳健,迈入电梯。此时的酒店人声浅淡,空荡的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镜面的电梯门徐徐关上,映出了连翩挂满泪水的脸,依然面无表情。
她就这样面无表情着,说着与现在情绪完全不相干的话:“昨晚嘉轶打电话给我,我接了,他说请我们俩吃饭,我原本不想去,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出去吃好的,吃贵的,玩得开开心心的。”
她说到“开开心心”的时候,眼中的泪水已经风干,再也看不出任何悲伤的模样。电梯门打开,她又恢复了春光灿烂的明媚笑容,仿佛刚才只不过是我的眼花。
她就在这短短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完成了对这段感情所有悲伤的祭奠。
或许,我也应该如此。
回到房间,我到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容貌姣好,年轻健康,我还有大把的时光和光明的未来,不应该为这个水性杨花的男人迷失方向。对!闵汐汐,相信自己!
我被自己亢奋的激情点燃,对着镜子摆了几个快乐的笑脸,心情终于放松了一点。突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用干毛巾擦净双手,拿出一看,竟是穆萨的号码。
我双眼直直盯着手机屏幕,没有勇气接,也下不了决心挂断,手心都在颤抖,只任由聒噪的铃声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嚎叫着。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铃声戛然而止,我松了一口气,把手机贴在胸口,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已是脸色煞白。刚刚升起的激情,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尽数打散。
突然,铃声又响了起来,我余惊未定地一看,还是穆萨的号码。嘴唇张了张,手指贴在屏幕上,却始终无法再做下一个动作。
我应该接吗?我该和他说什么呢?他会和我说什么呢?穆萨快要结婚了,无论我们有什么言语,都不过是繁枝末节,我又何必再去面对一场镜花水月?对,我不能接,我不需要他再亲口告诉我一遍他的婚讯,不需要与他分享我虚伪的祝福,不需要。
而且,我更害怕的,是他会像其他男人一样,诚恳地向我道歉说,“对不起,那晚我只是一时冲动。”的确,黑暗的深夜、封闭的空间、沙尘暴后令人窒息的安宁,以及身边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年轻身体,有多少人能够忍耐得住呢?连我也不能。用yù_wàng的作祟抹杀一切前因后果,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最让女人无地自容的理由。言下之意,你只不过是恰好在那个时机出现了而已,若换做别人,依然会情难自禁。而这,对于我和我付出的情感而言,是莫大的侮辱。
手机一声一声地震动着,我的心也越来越乱。狭促的铃声终于消失,我惊得满头是汗,可不到两秒钟,铃声又欢快地响了起来,令人振聋发聩。
我近乎抓狂,走出卫生间,坐在沙发上盯着闪动不停的手机屏幕,越来越心浮气躁。突然,我大声嘶吼了一嗓,粗暴地拆开手机的后盖,直接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