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驶过几个发夹弯后,馆智幸忽然发现,后视镜里没有出现不属于他自己座驾所发出的光亮了。
是知道无机可乘而放弃了,还是出了意外滞后而被抛离了?
略去心底涌现的那抹淡淡的遗憾,他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虽然这已经是最后关头,马力和ek9不相上下的86没理由再去刻意落后,耍什么滑稽可笑的策略,但本着有备无患,小心为上的原则,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频频地将目光投往镜面。
黯淡的星辉被乌云蒙蔽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唯有车前灯照亮的那一小片纯白雪地亮得晃眼。
耳畔响起的是质感十足的引擎轰鸣,被传递到周身的,是惯性和驱动力下车身的晃动,和不平地面带来的颠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车手安宁的外表下,雪地危机四伏,一个不慎就会是打滑翻车的后果。
一旦失去了竞技的对象,剩下的路途就变得乏味又漫长起来——但习惯了机械性地绕着固定的赛场一圈圈奔驰的他,早就不去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无趣了。
一边靠着数剩下的弯位打发着时间,一边分出一线心神来计算这次轮胎的磨损,再有就是想想那给他一度带来惊喜,现在悄然消失的86车手藤原拓海了……
有点像看到过去的自己,馆智幸的唇角在不知不觉间抬起来,他想起,以前自己似乎也没被人少说‘跑起来连命都不要了一样’,并为此骄傲不已。
还以为能再找到一些灵感呢……真可惜。
“又来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坡度极大的u型弯,他抬眼往后视镜里瞥了下,才刚通过的上个弯角那里还是黑漆漆的,不见有被投射出的强烈亮光。
既然后方确认了无车,为了转得更舒服一点,不准备在追逐战里就完成tik,而是留下更多轮胎咬地力应付下面的fc和fd的馆智幸,很自然地修改了下过完路线,往外侧偏了一偏——
然而就在他车头空出内侧、往外移动的电光火石间,一道强猛到刺眼的灯光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直直射向几面后视镜,也让馆智幸陷入了短暂的错愕和失神状态!
“什么!!!”
殊不知拓海争取的就是他这一刻的松懈,就是他这一刻的混乱。
“给我转啊,我的86!”
不是不知道在雪地上硬要贴着内侧用甩尾过弯的风险,拓海兀自咬牙喊着,挤进那道不大不小的缝隙时,心跳得飞快,握着方向盘的手太过用力,连指尖都在泛白,可他对此恍若无觉,只一心一意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尾灯——在视网膜里逐渐扩大的侧边后视镜——被车前灯照亮的一片雪地——还有那探出金属铸就的防撞栏上方的、被春天染上绿意的枝桠,刮过无限靠近内边的86的车身喷漆,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常规的超车路径——尤其是在湿滑的地面上,都是‘外内外’的最稳妥,可拓海这次却本能地选择了‘外内内’,尽管高效,但实施起来的难度也提高多了。
清次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只离防撞栏不到五公分,瞪大的眼睛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满脸抽搐:“我的天啊!86是疯了吗!”
目光别具一格——亦或单纯是一个人生着闷气,想避开人群的须藤京一身旁跟着忠心耿耿的清次,选的观战地点不是其他地方,而是渺无人烟的这里。
大概也是命中注定,他们本抱着看86被完虐的心情来,却不得不直面了这震撼人心的超车镜头,成为唯二见证86的计谋奏效的人。
“这里居然成了86反败为胜的关键点!”
清次震惊极了:若不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幕,他是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人会疯狂到为一场不公开的山路比赛,关掉了车灯在黑夜里以超过11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驰骋!
被压抑的愤怒像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早已暗潮汹涌的海面,拓海以极高的集中力一路尾随,在时机到来时,不再掩饰地迸发出来,爆发出骇人的力量。
“轰轰轰噗——”
显示着转数的指针霎时窜入了红线区,一会又精确地回落到一万一的刻度上——这是由凉介和藤原文太共同设定的最佳发挥数值。
这台不知掩藏在黑暗里跟了多久的熊猫86终于抛去了温良无害的外壳,向卸去防备的ek9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它那远比civic type 要来得笨重、却前后重量比要来得平均的车身,此时灵敏迅捷得叫人瞠目结舌,只是那么呼吸间的功夫,它就轻轻巧巧地抓住了这心理和实质防线上的空挡,恰恰和在高速下无法扭转外侧滑胎偏移的ek9交换了过弯行车线,拼着即将消耗殆尽的轮胎抓地力,像是一把磨得锃亮的利剑,势不可挡,威风凛凛地杀入了久候的猎物群里,一气呵成地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内线。
拓海在秋名山的雪天送货时就发现了,在雪地上跑,弯道内侧的湿滑程度是没有外侧来得厉害的。
两车在出弯时已然并排。
“好哇,就这样下去!”不知不觉中,看东堂塾那些人对京一不冷不热的态度看得早就不爽、自然也不会对其中翘楚的馆智幸有任何好感的清次见到了86即将扭转败局,登时就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丢掉以往的偏见首次站到了86的那边,探出大半个身体来,全神贯注地观望进展,还顺便呐喊道:“超了它,超了它!”
“妈的,这一趟没白来,他太狠了!”对自己狠,对敌人也狠,“真他xx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