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赞在家时与团子并不怎么交谈,却不局促。一个是不爱说话心思重,一个是说话不利索怕出丑。
这世上,团子只对盛老爹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因为老爹不会笑话她 。
团子现在不哭了,但总是爱发呆,或者趁盛赞不注意时,偷偷看他。
她发现家门口的那些黑背心不见了,还发现每天都会有一个大叔过来找盛赞说话,不过短短几分钟,然后就见盛赞抬手指了指坐在小板凳上的她,摇了摇头。
那个大叔离开前,会对她眨眨眼睛,笑起来不像坏人。
团子深深低下头,是不是自己挺碍事的啊?她有些害怕盛赞会不要她,如果他不要她,那她就没有家了。
她尽量乖巧,把身子缩得小小的,不挪地方,仿佛自己是空气。
但她并不是真正的空气,盛赞也不会不要她。
他说过的,“以后,你就跟着我。”
他在给她时间,让她适应他的存在。
三天后,他对她说:“明天去上学。”
团子点点头,,她念书从来没有考过一百分,但好在认真勤奋。
***
团子上学的那天早晨,盛赞睡迟了,他自己上学的时候就没早起过,现在不用读书了,哪里还有那个心情早起?
记得那时候,每天都是盛老爹拍着他的屁股喊他起床,一起床就有早饭吃,吃完撒丫子往学校跑,虽然念书不怎么样,但从来就没有迟到过。
那时候真是幸福啊!
盛赞逼着自己清醒,出来给团子做早饭,就看见团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揉着眼睛走出房间。
她前一晚睡得不好,早晨就也睡过头了。
她揪着衣角站在门边,有些局促。
其实爱睡懒觉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她无法像对着老爹那样对着盛赞撒娇。
盛赞这下轻松了,都睡过头了,谁也别抱怨谁。
于是两人一齐蹲在店门口刷牙,阳光洒在两人同一个角度弯曲的后颈上,白色的泡泡顺着小水沟流走。
盛赞像从前盛老爹做的那样,从抽屉里捏一点零钱,到巷口去买豆浆油条,巷口的早餐摊子没换人,只不过头发白了些,皱纹多了点。
闻着,还是以前那个味道,盛赞顺口说要十根油条两斤豆浆,拎回家时团子已经准备好了,他摆上桌让团子吃,同时看了看墙上的表。
团子吃的很快,有点着急,一看就是从来没迟到过的好孩子。
吃完了,一声不吭的站在盛赞旁边。
团子还有些不习惯,她喜欢每天上学前,老爹一遍一遍的叮嘱她要用功学习,再揉一揉她的脑袋。
而现在,盛赞不会那么说,也不会揉她的脑袋。
***
盛赞不懂这枚团子傻站着是怎么个意思,沉声提醒:“你快迟到了。”
然后就见团子绷着脸,冲出家门。
盛赞站起来,目送她小小的个子,乱糟糟的头发,飞窜在三千巷的青石板上,她背着他用过的圣斗,在巷口一闪而过。
他在门口伸个懒腰,看了看桌上剩下的早餐。
一时没注意,买多了,是三个人的分量。
毛毛顶着一头与团子相似的发型,咬着一根烟出来,冲盛赞挑了挑眉,问:“我家公主陛下天天向上去了?”
盛赞听那称呼不爽,抬脚要踹,毛毛闪得很快,就知道会挨揍,跳到一边,冲毛妈喊:“妈哟,我早晨要吃肉!”
毛妈在屋里欢喜的应着:“没问题!”
盛爷搬回了三千巷,毛毛怎么能不跟着回来住?毛妈欢天喜地的给她儿子张罗早饭去。
盛赞交代毛毛:“你今天帮我顾店。”
然后进屋,穿戴整齐,臂上缠一圈黑纱,去见病重的秦五爷。
秦五爷的家既是海龙帮最大的堂口,陈叔扶着他出来,坐在上首,秦五爷用白色的棉帕捂住口鼻咳嗽几声,说:“来啦。”
堂内有些昏暗,盛赞站在几何纹路的地砖上,朝秦五爷鞠躬。
他谢谢他,给了盛老爹这份尊荣。
陈叔按秦五爷授意,下来将盛赞扶起。
“今后海龙帮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半个老子,以后你什么都不要想,全心全意来帮我吧。”秦五爷一句话说完,停下来喘喘气。
***
团子从没有像这天这样,一路安安稳稳,或者说是平淡无奇的,走到学校。
这就像是起床没洗脸,刷牙没用牙膏那样,上学的路上,偶尔有小孩越过她身边,却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扯她的头发嬉闹,这让她感觉很不适应。
她快步往前走,赶着铃声进教室,刚坐稳,老师就带着三个新面孔进来了,团子忙着补这些天落下的作业,没有注意听老师介绍新同学。
她今年六年级了,因为说话不利索,比别人迟了一年上学,在她小六年的校园生涯中,从未有过同桌,因为家长们怕她的结巴会传染给自己的孩子,她一直是全班的最后一排最后一桌,她也习惯了默默的躲在角落里,只有上课时才敢抬起头来。
新同学什么的,总不会跟她有关系的,团子很安心的躲在后面,咬着笔杆纠结那道深奥的题目。
然后就感觉,全班同学都在看她这里,她很不舒服,下意识的将头埋得更低。
她不敢抬头,只听见讲台上的新同学窸窸窣窣的走向她,其中一个坐到了她身边的空位,她立刻闻见一种很淡的香味,是属于女生的甜美味道。
之后,她的背后多了一张新课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