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闻熙凤家的喜事,哪里坐的住,便想求着贾母送自己过去热闹热闹。青鹦劝了一句:“宝二爷还在床*上躺着,姑娘这时候出去热闹了,老太太不能说什么,其他人可就觉得姑娘没心了。”黛玉撇了撇嘴道:“不过是打了几板子,他便受不得了。环儿头磕的流了那么多血,今早儿我去瞧时,人家还靠在床*上看书呢!”青鹦只笑道:“看姑娘说的,不同人不同命,有的人只管享受就好,有的人不得不靠自己挣出点前途来呢!”黛玉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如今我还寄居在这里,若只任性行事,姐姐那里定不好说话,我只做好一个客居小姐应该做的,旁的一概不管,到时候去了也好说话。”青鹦忙应了一声,又听黛玉道:“姐姐家大喜,我送些什么贺礼过去呢?”青鹦道:“姑娘送些字画去吧,也算清雅。”黛玉想了想道:“不好。姐姐虽聪慧,却从不在书画上用心,义父义母也都不是舞文弄墨的人,我送了这些去也不应景。对了,把我新绣的小屏和这抹额送过去,小屏给姐姐,抹额送给义母冬日里戴着正好。”青鹦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自送贺礼去不提。
这边宝玉将养了一两天,本来也没打重,上了棒疮药,连那青紫也渐渐退了。恍惚间,梦见蒋玉菡走了进来,诉说忠顺府拿他之事,又见金钏儿进来哭说为他投井之情。金钏哭着哭着,突然脸色一变,身子变的臃肿不堪,头脸也肿胀的鼻歪眼斜,还吐着舌头张着双手,嘶嚎道:还我命来!唬的宝玉冷汗直出,拼命的喊道:“别,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害的……”忽觉有人推他,恍恍忽忽听得有人呼唤之声:“二哥哥,二哥哥,怎么魇着了?”宝玉勉强睁开了双眼。犹恐是梦,忙又将身子欠起来,向脸上细细一认,见是黛玉正担忧的看着自己,忙一把攥住了黛玉的手,哭道:“好妹妹,若不是你推醒我,我……”黛玉见他做了噩梦,醒来便哭,心下颇不舒服。这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动不动便哭出来。但想着他挨了打,受了惊吓,便借着给他掖被角的动作将手抽了出来。宝玉一双含情目只盯着黛玉瞧着,见她乌发如云。面如暖玉,腮边犹带着一抹霞色,更显风*流婉转,飘逸自然。宝玉看的不由得咽下了一口唾液,脸上也不自主的红了起来。宝玉还欲看时,怎奈下半截疼痛难忍,支持不住。便“嗳哟”一声,仍就倒下,叹了一声,说道:“你又做什么跑来!虽说太阳落下去,那地上的余气未散,走两趟又要受了暑。我虽然捱了打。并不觉疼痛。我这个样儿,只装出来哄他们,好在外头布散与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不可认真。”此时林黛玉虽不再眷恋宝玉,但听了宝玉这番话。心中却仍然有所触动,只是不能说得,只叹了一口气说道:“你那毛病从此可都改了罢!”宝玉听说,便长叹一声,道:“你放心,别说这样话。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
黛玉听了这疯话,便觉得更不舒服,狎乐戏子虽世家子弟都有的癖好,但金钏那样活生生的人就因他的一句玩笑便凄惨的死掉了,现在倒说出为他们死了也情愿的话来,怎么当初不敢护一护金钏,自己倒先跑了呢?黛玉便觉得没趣,刚想辞行走掉,只见院外人说:“二奶奶来了。”林黛玉便知是妩瑶过来了,连忙立起身说道:“我从后院子去罢,回来再来。”宝玉一把拉住道:“这可奇了,好好的怎么怕起她来。”黛玉冷笑道:“我不怕她,又该怕谁呢?别整不好再拿个簪子戳死我。”宝玉听说便想起那日的事来,尴尬的赶忙放手。黛玉三步两步转过床后,出后院而去。妩瑶从前头已进来了,问宝玉:“可好些了?想什么吃,叫人往我那里取去。”接着,薛姨妈又来了。一时贾母又打发了人来。
刚要回来,只见王夫人使个婆子来,口称“太太叫一个跟二爷的人呢。”麝月见说,便回身悄悄的告诉晴雯、檀云、秋纹等说:“太太叫人,你们好生在房里,我去了就来。”说毕,同那婆子一径出了园子,来至上房。王夫人正坐在凉榻上摇着芭蕉扇子,见她来了,说:“宝玉房里就你是个实诚的,我这也没什么大事,怎么你倒过来了,谁伏侍他呢?”麝月见说,连忙陪笑回道:“二爷才睡安稳了,那四五个丫头如今也好了,会伏侍二爷了,太太请放心。恐怕太太有什么话吩咐,打发她们来,一时听不明白,倒耽误了。”王夫人道:“也没甚话,白问问他这会子疼的怎么样。”麝月道:“宝姑娘送去的药,我给二爷敷上了,比先好些了。先疼的躺不稳,这会子都睡沉了,可见好些了。”王夫人又问:“吃了什么没有?”麝月道:“老太太给的一碗汤,喝了两口,只嚷干渴,要吃酸梅汤。我想着酸梅是个收敛的东西,才刚捱了打,又不许叫喊,自然急的那热毒热血未免不存在心里,倘或吃下这个去激在心里,再弄出大病来,可怎么样呢。因此我劝了半天才没吃,只拿那糖腌的玫瑰卤子和了吃,吃了半碗,又嫌吃絮了,不香甜。”王夫人道:“嗳哟,你不该早来和我说。前儿有人送了两瓶子香露来,原要给他点子的,我怕他胡糟踏了,就没给。既是他嫌那些玫瑰膏子絮烦,把这个拿两瓶子去。一碗水里只用挑一茶匙儿,就香的了不得呢。”说着就唤彩云来,“把前儿的那几瓶香露拿了来。”麝月道:“只拿两瓶来罢,多了也白糟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