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谢三遣成安去找林捕头,只说让他带上几名手下,随他一起出城。待林捕头赶到,他带着他们一路出了蓟州城,直奔树林。
眼见黑沉沉的树林近在咫尺,林捕头夹紧马肚子来到谢三身旁,问道:“三爷,是不是陵城有事儿?”
“不是。”谢三一手拽住缰绳,转头朝林捕头看去,“昨晚我接到线报,说是前面的树林有异动,很可能是贼寇的藏身之所。”
飞扬的尘土中,谢三只见林捕头愣了一下,渐渐落后他两三米,随机又策马赶上他,与他齐头并进,摇头道:“那片林子一向荒芜,离蓟州和陵城都不算远,有一两个小毛贼还说得过去……”
“总之去瞧一瞧不会有错,最多就是耽搁些时间罢了。”说话间,谢三再次瞥一眼林捕头,又抬头朝晨光中的树林看去,满眼只见幽静的翠绿。
林捕头慢慢放松了缰绳,挺直脊背注视谢三的背影。
在马蹄杂乱无章的轰鸣声中,树上的鸟儿纷纷惊起,扑棱着翅膀冲向天空。谢三一马当先,在吕八娘的马车栽倒的地方飞身跃下马背。
林捕头紧随其后,把缰绳扔给手下,不着痕迹地看一眼谢三。
“谢三爷。”林捕头快走两步,立在谢三身边劝阻:“我已经搜查过这片林子,并无可疑……”
“不对。”谢三举目望去,“这些树枝并不是前几日折断的。”
林捕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灌木与草地都有新鲜踩踏过的痕迹。他上前几步,半跪在草地上查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直冲他的耳鼻,他脸色微变,回头朝谢三看去,问道:“三爷,您从哪里得到的线报?”
谢三已然发现了血迹。含糊其辞地回答:“对方也是无意间发现,昨夜林子中有响动。”他弯下腰,用十指沾起草叶上的少许猩红色液体,轻轻与拇指摩擦。沉声说:“这些鲜血凝结没多久,很可能是昨晚留下的。”
谢三对林捕头隐下吕八娘告密的事实,却不由自主地想,昨日若不是他和林捕头谈得太久,耽误了时间,他本该昨日就过来查探。若是如此,他是不是已经卷入另一场血战?这才是吕八娘的目的?
谢三按捺下思绪,对着林捕头说:“我们再往前面走走,或许会有线索。”
“谢三爷……”林捕头想要阻止谢三,声音却卡在了喉咙内。他环顾四周。林中只有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而谢三的身边只有不会武功的成安。
成安与林捕头四目相接的瞬间,慌忙移开视线,大步走向谢三,劝道:“三爷。搜查林子的事儿不如留给林捕头。万一周副将有要事找您,找不到人,他会着急的。”
“你急什么,长安不是还在城内吗?”谢三仿佛浑不在意,大步往前走。
“老大?”林捕头的手下面色凝重,目光紧紧追随谢三。
林捕头对他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跟上谢三的脚步。林捕头的身后。成安的目光从谢三的背影移向林捕头的侧脸,他稚嫩的脸颊晃过一丝复杂的凝重表情,高唤一声:“三爷!”追上谢三的脚步,隔开了他和林捕头。
浓密的树林,氤氲的雾气正随着太阳的升起不断蒸腾。一行人以谢三为首,缓缓向密林深处前行。渐渐的。折断的树枝不见了,血腥味消散了,取而代之是青草的香味,隐隐夹杂着枯木的腐朽味道。
“三爷,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成安陈述事实。情不自禁回头看一眼林捕头。
林捕头没有说话,更没有停下脚步,他只听谢三说:“自古以来,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这里本该是无人的荒林,却无缘无故多了一条崎岖的山路,隐秘在层层叠叠的大树后,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除了成安低低地应了一声:“是。”没人回应谢三的话,但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他们脚下所行虽不能称之为“路”,却明显有着曾经遭人不断踩踏的痕迹。
静默中,太阳越升越高,阳光透过树叶落下斑驳的光影,晃得人眼晕。
队伍的最末端,早前那位面色凝重的捕快右手紧紧握着刀柄,目光紧盯谢三。
林捕头放慢脚步,直至那人赶上自己,他伸手握住手下的手背,对着他微微摇头。那人急切的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却见林捕头严厉地看着自己。他低下头,放开了刀柄上的右手。
谢三的身后,成安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林捕头的一举一动。他想要快走几步赶上谢三,最终又放弃了,与他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谢三目视前方,沿着曲折的小径心无旁骛地向前走。他来到这世上短短二十年,曾无数次涉险,但他比任何人都珍惜生命。以前他为了自己,为了家人奋斗,如今还得加上何欢,他还没有娶她,他得好好活着,可是——
谢三抿嘴看着蜿蜒至树林深处的崎岖山路,脑海中慢慢回忆吕八娘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她的话或许合情合理,但她两次在树林受伤,她连续一个月没有回家,甚至没有参加父母的葬礼。这一切仅仅因为吕家尸横遍野的景象吓到她了吗?
恍惚间,谢三突然觉得,除了何欢,蓟州的每个人、每件事都不简单。他即将面对什么?
谢三思量间,快走两步抬头看去,就见眼前豁然开朗,参天的大树后是一大块平地。平地被大树与灌木围成一个大圈,足有五六亩,放眼望去绿油油一片。在这一片翠绿之中,一个个馒头似的土丘起此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