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六老爷也没有想出个万全的计策来,沈显韬旁敲侧击打消了六老爷即刻带齐恪纯去康郡王府的念头,又答应回去和缓着说,就扬长而去。
六老爷怎般懊恼,怎般迁怒于六夫人,怎般苦想应对之策,这些,咱们先不论。
话说七小姐随母亲探完弟弟后,又转道和徐氏去了陌上斋。好歹那也是堂弟,不能太厚此薄彼。而六夫人,却是再不会去的。
听说姑嫂二人前来,齐悦瓷直迎到了院子里,挽着齐怡琴的手,含笑道:“五嫂子和七姐姐如何来了?十三弟如何?都是十二弟不好,连累了十三弟。”
“妹妹说得什么话!十三弟自来就是个淘气的,与十二弟什么打紧?平儿在学堂里,还多亏了十二弟照应呢,不然我们也不能这么放心。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话可就见外了。”齐怡琴言笑晏晏,随即面上带出几分愧色来,迟疑道:“昨儿的事,还请妹妹莫恼。姐姐在这里,代老爷和夫人赔不是了。”
“姐姐这么说,可不是生生要羞死我!十二弟这性子,最是好冲动的,原该叫他收敛些,六叔父和婶娘都是一番好意。实是我急糊涂了,不分青红皂白抢白于长辈面前,回头还要姐姐多多替我圆全,妹妹这厢有礼了。”
将近正午的阳光越发明亮温煦,齐悦瓷的发上、脸上、衣裙上,彷佛染上了一层金光,照得她整个人有一种游离于尘世外的轻暖气息。恬淡的香味似有若无,缭绕在周身,时而浓郁弥漫如春日柳絮,时而轻薄似阳春三月的润酥小雨。
齐怡琴微怔,思绪飘飞。
她与齐悦瓷年岁相仿,又是在同一个齐府长大的,偶尔,也会生出一点点比较的心思。当她还小时,这府里由老太爷,也就是她的祖父说了算。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到老太爷看到他们这一房的人时,面上会压抑着厌恶与不耐,给她年幼的心灵留下了深刻印象。
府里隐约有个传闻,父亲的生母——曹姨娘尚存于世,也就是自己的亲祖母,可是,自打自己出生,便不曾见过她。有人说她出家修行了,有人说她被撵出了齐府,有人说她在庄子上自生自灭,她不知哪个才是真,却明白里边必有隐情。
而且,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小到大,祖父从来没有碰过自己,可是齐悦瓷不同,那时候齐悦瓷尚在襁褓里,祖父却经常抱了嫠!D茄的亲昵、那样的宠爱,终她一生,都只是遥远的奢望。
年幼的她,是嫉妒的,很嫉妒。同样是齐家的孙女,她不解为何会有那么不同的待遇,她不敢问不敢说,日复一日让自己变得出色、端庄,以为这样可以改变什么。
后来,老太爷没了,这府里就是五伯说了算。五伯不因为连生了两个女儿就对齐悦瓷心生不满,相反,他比自己父亲,远远更疼爱女儿。
什么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什么是真正的千娇百宠,她亲眼见过,却从来没有体会过。她年岁长于齐悦瓷,偏偏比起她来,少了一股气势,那是阖府唯她独尊才能养出来的高贵与傲气。
当五伯夫妻相继离世后,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欣喜而激动的。因为她明白,从此后,这个齐家,就是父母的天下了,而她是六夫人唯一的女儿,她几乎能够想见展现在自己眼前的全盛画景。
结果,使她欲哭无泪。
六夫人的确执掌了齐家内院,而她也成了当之无愧的大小姐。然而,数年的内敛稳重已经养成了习惯,当她偶尔想要体验那种颐指气使的尊贵感觉时,发现自己做来竟是那么生硬,全没有齐悦瓷的赏心悦目如行云流水。
她以为齐悦瓷往后要在她手下生活的时候,又发现齐悦瓷依然是阖府下人畏惧的九小姐。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依着下人捧高踩低的天性,原该被作践得下流!
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水嫩新鲜似含苞的桃花,微微颤动的睫羽,恰是桃蕊。
齐怡琴的心底,没来由涌上一股怒气,烦躁地她几乎变脸。连那明媚的阳光,都像是惹人厌的热烈。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换上敦厚的长姐姿态来:“妹妹这么说,可见得是恼了。”
“罢,你们俩姐妹,便是亲热也该先进了屋,坐下慢慢说。”不在六夫人跟前的时候,徐氏还是挺会说话的,至少不是那闷嘴葫芦,一点都看不出怯懦之态。
三人对视而笑,一同进屋,先去瞧了齐恪纯,才到外间围着熏笼说话。
“……这个小爷,真真磨碎人,一会嚷着痛,一会要这要那的,先前又是三舅舅过来,一忙乱,还不曾去瞧过十三弟呢,不知这会子觉得如何?”齐悦瓷自责不已。
齐怡琴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露出一行白玉般的牙:“他不过一点子皮外伤,早生龙活虎似的了,妹妹不必放在心上。依我的意思,在家歇一两天,就能回学堂攻书,就只母亲生怕累狠了他。”
大红袍,他们府里,似乎并没得到赏赐。
画云亲自端着什锦攒心盒子进来,摆到小几上,回道:“这是文妈妈孝敬的胡桃松子榛仁枣泥糕,奶奶和小姐们尝尝。”
三人依言各自拈了一块慢慢吃着,都笑赞道:“到底是文妈妈的手艺,旁人再不能做得这般香甜而不腻味。”
文妈妈原先是寄畅轩小厨房专做糕点的,后来小厨房撤了,大厨房又有别人,最后倒把她分到陌上斋做了个粗使的妈妈。她年纪大了,活计轻,又得小主子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