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类车轱辘话,不知已被第几次讥诮出口了。
秦相自是据理力争:“当初大理寺与刑部,连此类证据都无,就妄断郑妻买凶杀人,岂不更加可笑?”
彭向持笏而言:“宁海知府若不是作贼心虚,何故串通江州知州杀人灭口?若非臣早有安排,救得人证,险些被他得手,下臣亲身所历,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那些个暗杀之士,尽都将江州州官供认出来,金相若有疑问,可提死牢里的人证质询。”
“哼!是非对错,皆由你一人之言,那些江湖草莽之辞如何算数?我看,极有可能是你串通歹人,污我朝廷命官。”金相一口咬定。
“你这是血口喷人!”彭向大怒。
“你才是心怀叵测!”有金相党羽斥责。
“圣上,宁海知府与郑知州同为官僚,没有杀人动机呀。”
“圣上,分明是郑知州掌握了宁海知府贪污枉法之据,才遭人灭口!”
“一派胡言,所谓贪赃之说,圣上早有明断,是罪人梁初同因索贿不成,血口污陷,尔等还称宁海知府贪赃,岂非是质疑圣上之决断?”金相还是老招数,动不动就将天子拉下水来。
“臣有实据,这一载间经走访南浙各州府,收集万民血泪成书,状告南浙官吏不顾民声,又有布政使王炯包庇,使得冤情不能直达天听。”彭向托折上前,递给内侍。
金相嗤笑出声:“仅凭刁民言论,就敢指责圣上妄断?”
天子尚还不及阅折,一听此话,脸上也罩了一层薄怒,微咪了眼睛,看向满面骄蛮的金相。
——“圣上,儿臣有言!”
忽然一句,凭空而出。
朝臣们有一息愣怔,目光“刷刷”地集中往皇子站列。
却见三皇子“僵直”着出列,手上玉笏似乎有些歪斜,一如他给人那根深蒂固的映像——不务正业。
秦相暗诽:难道太子决定要支持金榕中?可是,让三皇子顶在前头……
金相莫名:这是唱哪出?三殿下可别画蛇添足才好。
太子猜度:呃……三弟总算忍耐不住,莫不是在朝议之时要借“病”早退?
天子也是一怔,将凌厉地目光暂时从金相身上移开,看向三皇子,微一挑眉:“今日众卿家争执激烈,连朕这个只知风月的三郎也难得的有所见解,你且说来。”
三皇子微一恭身,抬眸之时,对着金相魅惑一笑。
金相老腰一僵,神情骤然凝固,风湿痛都险些被三皇子这一笑勾了出骨。
“圣上,梁初同当初获罪,查抄出贪贿财物悚人听闻,实为罪证确凿……”
金相顿时疑惑,听这说话的方向,三皇子是站在自己这头?
“不过……”三皇子又是一笑,这回却面向天子,还不忘正了正手中玉笏:“梁初同有罪,并不能证明南浙诸官就是清廉无辜。”
朝臣顿时大哗,有秦相一党连声附和,也有金相一党质疑:“既然梁初同其身不正,收受贪贿乃确凿,可见是他血口污篾南浙官员。”
金相冷笑:“三殿下往常并不关注朝政,应不知当初此案,乃圣上明断……”
“左相。”三皇子笑容更艳,眸光轻睨,在金阳斜照下,熠熠生辉:“不要动辄就妄论圣意,圣上将梁初同治罪,是因他贪贿之行,并不曾断言南浙官吏就是清白无辜,左相大人之言,委实武断,以己之念,篡改圣意,依律当论……大不敬。”
此言一出,就连天子都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四皇子举眸看向三皇子,似乎疑惑,又似乎阴沉。
秦相心里也很孤疑,表面却大加赞同:“三殿下言之有理。”
金相面红耳赤,胸中是怒海翻涛,可面对着一个皇子,总不好斥他胡言,将一声冷哼弊了回去,朝向天子:“圣上,老臣……”
“罢了,今日朕有言在先,让众卿家畅所欲言,左相一时口误,朕不追究。”
如此一来,金相再不好动辄将天子拉下水了。
三皇子又功成身退,归列之时,玉笏往左一歪。
“三哥今日倒敏锐。”四皇子半含试探。
“呃……我不过是想早些结束罢了,他们这么纠缠下去,还不知会到几时。”三皇子看了看日头:“今年倒比往年热得长……”
四皇子还是满腹孤疑,不过转念一想,老三和太子手足情深,就算是有什么谋算,也不会站在自己岳家这头才对,老三这回……果然还是拎不清状况,无意间竟将了金相一军。
太和门前忽然有了数息安静,却在这时,又有一人出列——臣有本奏,参监察御史彭向纵奴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