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那里,半垂了头,信纸对折虚握在掌中,一身真紫色的衣裙,通身无绣花,只捡紧要处绣几朵银色祥云,明明是高贵成熟的颜色,愣是被她穿出了高洁清逸。
净白素肌仿佛上了一层粉色,不知是衣服映衬的还是走得急了,气血盈开。
“……都立秋了,一大早日头就这样毒。天儿热,叫顶软轿子多省事!瞧你晒得,脸都红了!”
长公主嗔怪,这孩子,真是倔!非得自己走着来,坐软轿子怎么就不行了?孝不孝心的,谁会挑她这个理儿?
脸红了吗?
锦言稳稳心神:“还好,秋老虎确实厉害,走得急了些……”
“你回去,给昆哥儿写封回信……可别学他那样,一个模式套下来的公文!”长公主安排了任务:“我要进宫见太后娘娘,天热,宫里规矩多,这回就不拉上你了,回头等天凉快些,再找日子带你进宫请安。”
昆哥儿这家信是走得八百里加急,必定是有公函往宫里呈,才会挟了私,不然,他不会动用加急驿路。
母后必定已经得知他的近况了,长公主还是决定进宫,与母后交流共享一下永安侯的信息。
锦言称是,虽然太后娘娘是个很不错的老太太,对她很是照顾,她还是不愿意进宫,宫里规矩多,无事也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皇宫大内嘛,偶尔游览一次就够了,谁没事天天逛故宫啊……
一路回榴园,心思微妙,情绪不免波动。
按公主的吩咐,给永安侯写了回信,拣着日常琐事说了几件,她的日子实在乏善可陈,无非是请安读书练字弹琴,偶尔治药弄香。天热拈不住针,针线几乎是不动的……灶上太热,下厨房也是没有滴……
洋洋洒洒啰嗦了两张纸,全是口水。只在凑字数,其实际内容可用一语概之:
鸡毛蒜皮,家长里短。
至于任昆收到后是否会觉得她在写流水账,锦言管不了那么多。
再说,长公主所谓的非模式化的家书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提供范本或具体写作要求。不怪她自行发挥。
封好信,等着殿下回来交作业,怎么寄出去,无需她白费心。
长公主自有她的渠道,锦言估计她是会与皇帝回复永安侯的圣旨走同一路,顺带着捎上。
这就是皇帝是自家人的便利。
公器私用如何?你有意见?
她练了会儿字,写着写着,忽然笔尖一顿,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习作。不禁愕然!
纸面上开头练得好好的,愈往下愈是不对,竟在不知不觉间写了大半篇的任昆任昆缱绻夜梦长相思深!
她怎么了?
处变不惊波澜不生的心境竟为这么短短一句失了平常吗?
她一惯相信,人生经历过的事,不管好坏喜忧,都是收获,都能赋予人新的经验或能力,或者让人能够审时度势,或者能够让人自信明朗,或者能够让人安享平淡。或者能够让人懂得遗忘取舍……
与任昆的那桩意外欢愉,既是意外,就是非常态的,非常态的事情。念念不忘就是跟自己过不去,最好的选择是忘记。
她以为任昆也抱了此种观点,所以才会来去悄悄,没惊动庄子里的其他人,于是锦言选择了守口如瓶,连最亲近的夏嬷嬷也没有露半丝口风。
缱绻夜。梦长相思深!
永安侯的一句话仿佛将二人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的秘密突然爆了光,心绪难明,惊讶在所难免,更有几分的悸动,为何,笃定他意有所指?
耳鬓厮磨间他那些滚烫的低语忽然就全涌了上来,难道……?
过往的日子展开倒叙,家常琐事之间,恍惚竟全是暖的底色,是她五感被蒙蔽了,还是,迟长的草变成了挺拔的树?
锦言的心有几分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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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内,太后娘娘心情正好:“……昆哥儿愈发进益了,昨儿皇帝还夸个不停,看看,这才几天,他从新沂的折子就递回京了?去掉信使八百里加急用的日子,从京城到沛郡,他才走了几日?这孩子……”
永安侯递回京的奏折,清楚明白,吉兆为真,已安排画工描画,稍后呈于御前,正按原旨意准备祭天仪式,余后之事,若有新增旨意,请圣上示下。
皇帝龙颜大悦,亲自到慈宁宫给太后报信。
陛下乃孝子,而且他深知这世界上最不希望他有事的,太后排第一,长公主永安侯能排第二,其他人,包括皇后在内,都越不过这几位。
“太好了!老天保佑,祖宗保佑。”
长公主也高兴,昆哥儿向来妥当,若是坏消息,定不会挟带家书私信。所以她已笃定了事实,听到太后的亲口确认,不由喜笑颜开,嫡亲兄弟受天之佑,自家儿子差事办得又好,如何能不乐!
“瞧你,多大的人了,还乐得象个孩子似的……”
太后嗔怪女儿,语气中却透着欣慰,如今她夫妻和美,昆哥儿又争气,总算能放心了。
“母后,我高兴嘛!还有一件大喜事没跟您讲呢……”
长公主不以为意,她自小被宠惯了,在娘面前,多大的女儿也是孩子。
“井梧轩那个……送出去了!”
哦!
太后娘娘一喜,这确是算得上是喜事一桩。
“昆哥儿答应的?你可别趁着他不在,撵了人,为个玩意儿母子失和可划不来。”
“瞧母后您说的,我若不是顾着昆哥儿,还能让他逍遥到现在?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