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营帐前停下了,早有数位军士上前来要将拓跋烈抬进帐房去,他摇摇手,却是自己下了马车来,一步步走进营帐中。
军医早就到了,见了他急忙上前替他查看伤势,拓跋烈挥退了一众人,却是独独留下了孟洛在营帐中,让她就近伺候。
拓跋烈先前是战罢一时晕眩,自马上坠下,幸得他身手敏捷只是撞伤了肩,才不曾有大碍。
然而饶是如此,军医解开他的甲胄,脱下战袍,才发现他整个左肩已经红肿隐隐有血丝渗透出来,伤的不轻,难怪方才他左手一直用不上气力,只能乘马车回来。
军医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口,长长舒了口气:“幸得不曾伤到骨头,只是筋膜怕也是受伤不轻,主公还需小心用药,不可用力,只是主公还需好生歇息,晕眩乃是太过操劳,气力不济而至。”
他自药箱中取出几瓶药膏交给孟洛:“替主公敷上,伤口不可触碰生水。”孟洛一一记下,收下那几瓶药膏。
待军医走后,孟洛上前低着头道:“洛替郎主上药。”并不敢抬头看裸露着半边身子的拓跋烈。
拓跋烈见她目光躲闪,不敢直视他,笑了起来:“有劳阿洛了。”
孟洛将那冰凉的药膏一点点敷在他滚烫的肌肤上,小心地一点点涂抹均匀,碰到红肿之处时更是格外轻,只怕会让他痛。
拓跋烈却是面色不改,目不转睛望着孟洛,嘴边的笑意一直不曾消失过,似乎全然不曾感觉到痛。
他专注的目光却是让孟洛心跳越发快了,涨红着脸替他上了药,这才转开脸去:“郎主,已经上好药了。”
拓跋烈套上衣袍,却是将她揽入怀中:“阿洛,待我们回平城,我便娶你。”
孟洛隔着薄薄的衣袍分明感觉到了他炙热的体温。轻轻淡淡的药味透过衣袍挥散开来,让她更是无法抬起头来,只能低低应了一声:“恩。”
揽着她的手越发紧了,听得那沉稳中带着欢喜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待击退羯胡人我便奏请赐婚。你放心,必然会顺利的。”
孟洛没有回答,只是将脸轻轻依靠在他胸前,只盼着能够顺利,如他所说那般。她不曾这样相信一个人。相信他要娶她的承诺,却也为了他的承诺而欢喜着。
回到偏帐,阿萍欢喜地迎了出来,上下打量着孟洛:“郎君平安回来了,方才真是吓死婢了,那里可是战场,太过危险了!”
孟洛轻轻一笑:“无事了,我只是放心不下郎主的伤势才会赶过去,幸好不曾有大碍。”
阿萍抿嘴笑道:“郎君对三殿下很是上心呢。”她早就瞧出了拓跋烈对孟洛很不一般,孟洛对拓跋烈也分明有情。才会千里迢迢扮作男子跟随拓跋烈来收复盛乐。
孟洛面孔一热,低下头进了帐房里,不肯再多说,心里却满是欢喜甜蜜,她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拓跋烈肯娶她为妻,敬她爱她,又是这般护着她,或许真的不必再一人苦苦挣扎而活。
击退了羯胡人的袭扰,大营中的气氛也和缓了许多。夜里燃起无数火堆,亮如白昼,军士们在火堆旁休整着。
拓跋烈坐在案几前看着书卷,目光却是忍不住望向在旁替他收拾着战报的孟洛。她一身藕色袍服,并非往日所穿的晋裳,也不是军士们的战报,更像是家常的衣袍,亦是大袖宽袍,却更显得她身子纤弱。不盈一握。
许是刚沐浴过,她脸颊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粉,不曾易容成男子的模样,一头乌黑的发也是披散在两肩,不曾束起。
帐内燃着旺旺的火盆,暖意融融并不觉得冷,只是拓跋烈却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孟洛,清冽出尘,却又无比亲近,再不似从前那般让人觉得无法掌握,无法留住,现在的她就在他身边,真真切切鲜活的,仿佛她早已在他身边从未曾离开过一般。
“主公,主公……”苏全一把撩起营帐的帘子大步进来,却是正望见孟洛,不由地一愣,话语也被噎了回去,讪讪笑道:“阿洛也在帐中呀……”
孟洛微微抿嘴,她倒不怕有别人撞进来看见自己,这里是拓跋烈的营帐但凡有人要进来,都要他允准,只有苏全这直剌剌的性子才会冷不丁撞进来,她向着苏全欠了欠身,笑着向偏帐而去。
苏全张大嘴愣愣望着孟洛走远了,才怔怔与拓跋烈道:“主公,阿洛这是……”
拓跋烈却是沉下脸来,低声斥道:“什么阿洛,阿洛也是你叫的?”
苏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挠头道:“那,那我该叫她什么?”
拓跋烈望着偏帐的方向,微微笑着:“待此战一毕,我便奏请赐婚,娶她进王府。”
苏全惊得望着拓跋烈:“主公,这……这……”他上前几步,有些不安地道:“洛娘的确聪慧,深得主公看重,只是她毕竟出身寻常,只怕……”
他虽然是个直性子,却并不傻,孟洛出身寻常,对拓跋烈无法给予妻族的助力,且若是为正妻,只怕孟洛日后要面对的责难和轻视要更多更重。
拓跋烈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阿洛心性倔强高傲,她绝不肯为人姬妾,而我也无意于储位,既然如此,娶她又何妨。”话虽如此说,可他脸上终究难掩一丝苦涩,作为一位皇子,手握重兵,却是毫无争夺储位之望,终究是让他十分沮丧。
苏全自然也知道拓跋烈的处境,他心里为此事十分不平,比起庸碌无为的大皇子拓跋衷,狡诈阴险的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