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雨下了有好几日,入冬前最后一场秋汛到来。”长孙华锦看着雨后天晴的湛蓝天空,漫不经心的说道。
伏筝一愣,入冬前秋汛,洪灾过去,自然会有许多难民横行。而西越国与草原接连,那边每年在入冬的时候入侵西越强抢粮草储备过冬。而若是有秋汛,那么就会在秋汛之前……
“大哥是想借此引开摄政王回西越,留下大嫂么?”伏筝揣测着长孙华锦的心思。
长孙华锦没有搭理。
“你大哥与我一块回西越。”水清漪清丽的嗓音传来,长孙华锦眼底闪过一抹琉璃光芒,端着药罐倒出药汁,用纱布过滤了药渣,放了几块糖,吹冷了递给她:“喝了。”
水清漪看着他动作娴熟,一气呵成,仿佛做了千万遍。心神一动,恐怕这些日子她喝的药都是他亲自煎熬的。憋着一口气,将苦涩的药汁喝完。一颗蜜饯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蔓延口腔,化去了嘴里的苦味。水清漪微微眯了眯眼:“太甜了。”
长孙华锦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的说道:“太苦了,你胃里会不舒服。”
水清漪眼眶里氤氲着水雾,他细心的发觉了。昨日里她喝完药,喝了几口清水压了压嘴里的苦味,夜里睡觉胃里不舒服,辗转反侧,睡不着。
“吵着你了?”水清漪握着他的手,看着上面的水泡,从袖中摸出一瓶药膏,轻柔的涂抹。
丝丝凉意在手背上扩散,心中却是涌入一股暖流。长孙华锦撩开她的袖摆,看着红斑没有扩散,心里稍定。“身子不适莫要忍着,定要与我说。”
水清漪乖顺的点头:“晓得了。”
伏筝看着浓情蜜意的二人,眼底流露出羡慕的神采。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一抹红衣灼灼的男子,眉目间流转的风情,熠熠生辉。
一眼,便令人痴醉。
得那人喜爱,定也是被呵护着。只可惜,那人也是倾慕于她。
伏筝落寞的收回了视线,敛好心思,认真的煎药。
“伏筝,永盛坊的掌柜将账目送来了,你若得闲,给花公子送过去。”水清漪与长孙华锦携手走到门外,忽而回头交代伏筝。
伏筝颔首,默默的煎药。
“父亲要见你,你择个时间过去。”
二人走远了,水清漪目露忧色的说道。心里害怕龙珏会以她的事情要挟长孙华锦离开她,黛眉一蹙,略微有些为难:“我随你一块去。”
长孙华锦自然是拂了她的意:“无碍,我能应付。”
水清漪神色郁郁,叮咛道:“我自有主张,你莫要全然听信他的话。”
长孙华锦唇瓣含笑,轻啄了一下她喋喋不休的红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将她的模样深刻在心头。摆了摆手,转身去了驿馆。
水清漪坐在榻上,一日心中都不安宁。他最后离去时望向她的那一眼,仿佛是在心里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心,令她如坐针毡。
水清漪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走动,窗外已经天黑了,风吹得黄叶纷飞,残影乱舞。
水清漪拢了拢肩头披着的衣裳,静静的坐在台阶上,双手环膝,微凉的风从她身旁吹过,遥望着远处屋檐下的摇摆的宫灯,神态微微恍惚。忆起了那一日灯会,整条街道都是流光溢彩的灯火,那样混乱的场景中,他依旧一眼从万千人群中找到她。
水清漪搓了搓手臂,夜色深了,风很冷,吹得人遍体生寒。
“世子妃,夜深了,外头冷,您身子骨弱,回屋子里等着吧。”绣橘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水清漪披在肩膀上的衣裳已经被风吹着滑落了下来。弯腰捡起,抖落了灰尘,搭在她的肩上:“摄政王疼惜您,断不会为难了世子,让您难过。”
水清漪眼睫微微颤动,这一回不一样,攸关了她的性命!
何况,龙珏将这里当作龙潭虎穴,想要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下,必定是要随他回西越。在她没有足够能够保护自己的实力前,断然是不会放任她回到东齐国。
她想过要长孙华锦随她一同回西越,常驻在那里安家。可她怎么能这样自私?他整个人都是属于她一个人,为了她已经大义灭亲,她又有何颜面让他再次为了她,背井离乡,抛弃所拥有的一切?
她并没有为他付出过什么,怎么能要求他一人不断的迁就迎合她呢?
“我再等等。”水清漪呐呐的说道。
绣橘正要劝说,便瞧见长孙华锦踏着月色走来,白衣胜雪,沐浴在清冷皎白的月光下,飘飘欲仙。
“世子妃,世子爷来了。”绣橘搀扶着水清漪起来,却被水清漪伸手制止。“你回去睡,这里不用伺候。”话是对着绣橘说,目光一瞬不顺的盯着长孙华锦。
绣橘识趣,蹬蹬的跑开了。
长孙华锦沿着回廊,向竹园走去。两旁的老树密密匝匝,凉风吹拂间,黄叶飘零而下。薄薄的霜露凝结在其中,月光下,闪烁着莹白光泽。
幽深的瞳孔,落在廊檐下的人影,脚程快了一些,带着一股冷风来到她的身旁。
水清漪掩嘴轻咳了几声。
长孙华锦递给她一方雪白的娟帕,在她的身旁坐下,看着她脚边的酒坛子,眉梢一挑:“喝酒了?”
水清漪唇畔掠过一抹苦涩的笑,纤细的手指提起酒坛,揭开红封,巧笑嫣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