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知你……”赵翊钧目光虚虚罩在姑娘周身,不便盯着她,却也不舍移开。
“殿下!”刘苏打断他未说完的话,“是我自己不小心,无妨。”说着皱眉,尽管搓洗了一个所时辰,手指都起了皱,她仍是觉得自己不甚干净,血液与脑浆黏腻的触感仿佛还在手中。
思及此处,姑娘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赵翊钧自然以为她是恼了,说到底,却是怪自己唐突。但他身居高位,若是直截了当道歉,恐怕两人都生尴尬,当下斟酌道:“今日之事,我自当保密。”他不知这姑娘的贞洁观与众不同,“无忧放心。”
刘苏虽隐隐恼怒,却也晓得怪不得他。又加上他态度诚恳,便道:“多谢殿下体谅。”抬头看看天,已是夕食时分,“若殿下不弃,我送殿下回营。”
襄王应下,心想,我唤你作无忧,你却叫我殿下,十分不公平。当下回营用饭,调兵遣将安排次日行动,并无别话。
是夜,一帐之隔,有人睡得香甜,有人辗转反侧。
次日清早,刘苏进入主帐时,恰听得有将领对襄王殿下的身体状况表示忧心忡忡:“殿下还是要保重……蛮军粮草被烧,想也支撑不了多久,咱们只需防着他们狗急跳墙……不过殿下真的不必如此忧心……”
殿下颇为无奈地应声,表示自己对胜利很有信心,并未忧心到睡不好觉。将领:……那殿下你眼睛下面的青黑是怎么回事?我虽是大老粗一个,我娘子却常夸我细心,最懂得体谅他人辛苦的。
被一个粗壮精悍的军人用那样关切的眼神看着,对方还一副“殿下我很理解你”的模样,赵翊钧不由揉了揉眉心。超然台受伤后,他体质大不如前,不过是一夜未睡好,精神便萎顿得很,头亦隐隐发痛。
“殿下没睡好?”导致他不曾睡好的罪魁祸首放下朝食道,“让人按按头,许能舒服些。”说着便去瞧亲卫们的手,看哪一个不那么粗壮些。
赵翊钧:“无忧既会,何必麻烦他人?”亲卫们的手?对不起,他敬谢不敏。
“……”刘苏顿一下,告诉自己莫要想太多,这位殿下是习惯了侍女照顾的。在这荒芜的北地大营,真真是委屈他了。于是跪坐他身后,解开发髻,手指插入发丝,缓缓按摩着头皮。
赵翊钧摆摆手,将领并亲卫退出。华夏贵族重礼,发髻不整便见人,是严重的失礼行为。是以亲卫退出后,并无人进帐打扰。
“殿下请闭眼。”声音低缓,有些凉凉的。手指也是凉的,正好缓解一下他焦灼的心。
明明是习武之人,手心却奇怪地没有武人惯常会有的茧子,反而细腻柔滑。若说有哪里不同于普通贵族女子,便是那双细长的手并不柔弱,用足劲力时,足以分金裂石。
这个距离很近了,他只需稍稍向后一靠,便可触碰到她。需要克制自己,才能维持端正的坐姿。
分出一股细微的内力刺激着他头部穴位,促进血液流通。刘苏正在心中感叹殿下发质极好,猛然听他低声道:“吴越,便是……那人罢?”手指便是一抖。
面对卫柏的凌厉攻势,面对朵颜蛮军万箭齐发都不曾迟疑的手,抖了一下,再也找不回闲适的节奏。她知道长城之上的情形瞒不过人——那样多的人都看见了,如何能瞒?
殿下迟早会知道,吴越便是超然台上,令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那个人。只是……她还没有想好怎样解释。
心绪纷乱复杂。平心而论,若她处在襄王殿下的位置,定然是容不下吴越的。甚至,可能会怀疑当初超然台上,是她与吴越合谋的骗局,就是为了骗取他的信任。
即便是不怀疑她,又有哪一个上位者,能容得一个随时可以威胁到他生命的人,存活于世?
不知不觉中,汗透重衣。她相信此际是她前所未见的凶险,瞬间,她甚至已想到若是襄王举全国之力追杀于她,她要怎样与吴越逃亡海外……
“无忧?”赵翊钧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刘苏收回手,这等时候,手还放在他头上,未免令人误会是一种威胁。声音仍是冷静的,师父教会她,不要让别人看出恐惧。“是的,殿下。”吴越就是那个人,从超然台上起,我就一直在对他手下留情,因为他牵连着我的过去,正如我牵连着他的。
赵翊钧叹口气,脑海中划过的,却是某些旖旎的片段:幽深潭水与如玉肌肤,乌发与红衣,修长的腿,动情后不再冷静的眼睛……后者只是令他困扰的梦境,却扰得他怎么也下不了那个决心,说不出那句话。
果然是压抑了太久的缘故么?只一眼而已,便缠上心头,不依不饶地纠缠了一整夜,几乎成为心魔。
为君者,须狠;也须宽容。“解释。”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话题便就此揭过。
刘苏已做好了逃亡的准备,听得“解释”二字,便是一呆——她与吴越的渊源,该从何说起?
斟酌良久,她选择了最简洁的说法:“吴越与我有些渊源,超然台那时,我与他互不相识。但我认得他的武器……”
“他早有脱离代王阵营之心,如今,他算是殿下这一方的人。”
“殿下不必忧心他会再次出手,事实上,长城之上,为了支援于我,他的武器已然用完。超然台上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她没有开脱自己,而是一再强调吴越的无辜,再三承诺他不会对襄王造成威胁。赵翊钧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