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庭轩一众下人虽知道自己会被打发出去,但并不知道新的奴仆进来后,她们是会被发卖,还是被赶出内宅。因而,虽然人心惶惶,但也只能暂且待在华庭轩,再伺机向苏姨娘求情。虽然苏姨娘今日脸面尽失,但并未失宠,仍旧掌着管家之权。在阖府的小姐、少爷俱是苏姨娘所出的情况下,没人认为苏姨娘的地位可以动摇。毕竟前头又不是没有过太太。
待秦明杰进入华庭轩后,一干人等更是战战兢兢,唯恐惹了老爷不高兴。
秦明杰和葛倩容还是新婚夫妻,况且苏慧男此刻并不在栖凤轩,因而,他便很自然的来到了华庭轩。
葛倩容随后就到了,看到秦明杰,忙快步上前,微微蹙眉,抚着胸口道:“老爷,方才吓死妾身了。妾身娘家人口简单,何曾见过这等阵势。”
秦明杰微笑赞道:“我瞧你方才很镇定。”如此甚好,对外立得住,对他却又小鸟依人,惹人怜爱。秦明杰并不觉得自己对女人的要求很高,他觉得这样的女子才配做他的太太。当然,除了性情好,样貌也要看得过去方好。
葛倩容娇声软语道:“既已嫁了老爷,总不好给老爷丢人,妾身也是强撑着。”
说话间,便和秦明杰一起进了华庭轩正屋。她又道:“老爷,不如到楼上来,妾身瞧老爷累了,让妾身服侍老爷宽衣歇息片刻。总不好在家中还要穿官服。”
此话正和了秦明杰的意,他便任由娇妻上前,亲昵的虚扶着他上楼去了。到了二楼后,葛倩容方笑道:“如今做了媳妇,反倒住了绣楼。这里是莞姐儿住过的地方,我心里喜欢得很。”
秦明杰想起秦莞,颇有些不舒服。
似乎一楼的耳房,便是秦莞自尽的地方……
想到这里,秦明杰更不舒坦了。再透过珠帘,影影绰绰看了一眼卧房中的金丝楠木垂花式拔步床,想起是秦莞睡过的,便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那床上除了喜字暗纹大红罗帐、绣百子千孙红缎锦被、五色彩绣大红荷塘鸳鸯枕是新的,其余都是秦莞的东西。就连那浮雕海棠花扣鎏金铜环拉手的黄花梨镜奁,都是秦莞用过的。
秦明杰在这里待得越久,越发觉得往常没注意过的东西,各个变得眼熟起来。哪怕秦莞生前,他只是来过一两次罢了。
葛倩容小心观察着秦明杰的反应。他似乎很厌恶别人提到秦莞。若她所料不差,秦莞的死必有内情。苏慧男将她住的地方安排在秦莞这里,也真是煞费苦心。她情知不对劲,却故意入了套。
洞房花烛夜,秦明杰本来好好的,待夫妻两个即将上床就寝时,他才发现绣床未换。面上迷离之色刹那间尽去,反而一阵惊惶。恰在此际,有人来报说苏姨娘心口忽然疼得厉害。
葛倩容便道:“如此还不去请大夫,老爷又不会瞧病。”
秦明杰却丢下一句:“我还是过去瞧瞧。”便仓皇而去,一夜未归。
新婚之夜,他竟让娇妻独守空闺。第二日,第三日,他自然也没有宿在此间。嫁来几日,葛倩容还是处子之身,也难怪苏慧男要得意忘形了!
葛倩容心知不能再让秦明杰继续想秦莞了,便伸出一双柔荑,将秦明杰按坐在交椅上,红唇几乎贴在他面上,眼波流转,吐气如兰,娇娇柔柔道:“老爷稍坐片刻,先喝口热茶润润喉,妾身再服侍老爷换衣裳。”
秦明杰只觉一阵温温的香甜气息幽幽扑面,顿时心旌摇动,将一切外念抛了去。
偏葛倩容却又直起了身子,一本正经的高声叫道:“云香,提一壶热水进来。”
秦明杰一阵失落。
外间立刻有个小丫鬟应了一声,不多时便提了一壶热水进来。
葛倩容指指多宝阁上一个青花瓷茶罐,道:“这是苏姨娘送来的上等白茶,你即刻泡一壶热茶来。”
云香不自在的扯了扯唇角,放下热水,却道:“这就去泡茶来。”便要转身去外间。
“站住”葛倩容道,“让你去泡那罐白茶,你却往哪里去?我虽是新妇,也知道老爷喝茶极讲究的,寻常的茶叶哪里配入老爷的口?”
云香道:“不如……让雨香姐姐来……”
秦明杰的脸色登时更不好看了。太太竟然使唤不动一个小丫鬟?
云香察觉秦明杰不高兴了,便住了口,磨磨唧唧上前打开茶罐,用茶勺舀出茶叶来,倒在茶壶里,泡了一壶酽酽的茶,复又提起茶壶,往一个五彩小盖钟里泻了一杯茶,这才捧了来,奉给秦明杰。
秦明杰并未接过来,只是皱了皱眉,心下觉得这小丫鬟好不懂事。
葛倩容娇斥道:“糊涂东西,头泡茶如何喝得?还不将茶水倒了,重新沏茶来?”又转头对秦明杰道,“妾身听苏姨娘说这是顶顶好的茶,都没舍得动,就想着等老爷来了,泡茶给老爷喝呢。”
云香忙捧了杯子下去,依言重新泡茶来。
秦明杰这才端起了小盖钟,又问云香:“你原来在哪里伺候?”怎地如此不懂规矩?
云香道:“我原是高盛的女儿,因前些年生了病,身子总不见好,所以没进内院伺候过主子们。如今身子大好了,太太又入了府,苏姨娘便叫我来伺候太太。”
“高盛又是哪个?”秦明杰已有近一年没过问家务事了,听着这个名字实在陌生。
云香道:“高盛是我爹爹,姨娘前年让他做了管事,专管春秋两季地租子。”
原来是苏姨娘提拔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