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一直到天黑,清军始终没有进攻的迹象。但庞岳知道,这种宁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罢了,清军吃了那么大亏不可能不采取报复行动,因此他依然没有丝毫放松警惕,下令各城门守军严加戒备,密切注意清军的动向。
到了晚上,将士们分成几班,轮流在城头警戒、在城中巡视。大批民壮和军户则被组织起来,在城中尤其是靠近镇南门的街道上堆砌防御清军的街垒。这街垒一词是正是由庞岳所提出(当然,并非他所原创),虽然大家刚听到这个词时觉得很新鲜,不过在看到实物之后便发现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就是由拒马、沙土袋、铁蒺藜等共同组成的简易防御工事而已。
拒镇南门有着三重城门、易守难攻,庞岳也不希望看到清军攻进城来,可凡事都应该防范于未然,多留一手总归不是坏事。
安排好各项事宜之后,已经快半夜了,庞岳并没有忙着回去休息,而是又在城中四处转了转。一路上,他遇到了多支巡逻的官兵。将士们那严阵以待、时刻戒备的神情让他的心放宽了不少。
不过,看着那一张张在火光映照下的熟悉面孔,庞岳又不禁在心中感叹:明日肯定又是一场恶战,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不知道又有多少官兵会就此长眠不起。说起来,官兵们都是血肉之躯,如果不是因为战争的话,他们也会像所有的普通百姓一样,在家中侍奉着父母,养育着儿女,不一定过得很滋润,但也不至于会有性命之忧。唉,要是天下从此太平,再也没有了战事那该多好?可这一切恐怕只有等到彻底消灭建奴、光复神州之后才能实现了。
这一夜,庞岳想到了很多很多,一直睁眼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不光是他,城中的百姓包括将士们的心中都难免有些紧张。虽然在前几次交战中,清军都没能讨到什么便宜去,但有了满洲建奴的加入,明日清军的进攻必然会更加猛烈。再次与敌交战,会是如何结果还不得而知。
第二日清晨,清军营地方向早早地升起了袅袅炊烟,营地中也传出阵阵响动。站在赣州镇南门城头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大批清兵在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似乎在准备着各种攻城器械。
此时,城中的明军将士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吃过早饭之后便迅速地奔赴了各自的阵地,一边注视着清军的动向一边整理着盔甲、兵器。大战将至,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交织着紧张和激动。
庞岳与张云礼、田世尊以及参谋处的一众参谋们也都上了城头,一行人都是无话,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清军营地方向的动静突然大了起来。鼓声、官佐的喝令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成一片,令空气中密布着紧张的气氛。没多久,便看到大批清军列着队从营地中走出,一时间,旌旗如海,人头攒动,隆隆的脚步声翻滚着朝赣州城而来。
和前几次一样,打头阵的依然是绿营军。只是由于前几次的惨痛经历,这些绿营兵们早就没有了最初那种趾高气昂的作派,脸上尽是紧张之色。而位于绿营军之后的满洲建奴则个个甲胄整齐、昂首挺胸,眼神中透出的凶光几乎要将整个赣州城吞噬。
“大人,建奴携带着大炮过来了!”看到清军队列中十几门火炮若隐若现,张云礼神情严肃地说道,经过前几次交战,他已经知道了清军的火炮优势,如今看到清军推出了这种攻城利器,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庞岳点点了头,沉声道:“我看见了。建奴有火炮,可我军也有坚城,又何须惧怕他什么?守好城池便是。”
就算建奴的火炮射程要远一些,庞岳也没有过于放在心上。与敌交战,不可能不碰上敌军的强项,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心生惧意。想想后世那些顶着日寇的强大火力浴血奋战的抗日英烈们,眼下的这几门九磅炮和六磅炮又能算得了什么?再说,建奴的这种优势也仅仅是暂时的,一但赣州镇铸出了更大口径的火炮,形势便可逆转。
城外,清军汹涌着前进,等到了离镇南门一里多远的地方便渐渐地停了下来。紧接着,那杆织金大纛下奔出了十余骑,朝着城门方向而来。
只见这十余骑皆是明盔明甲,盔上红缨高竖,背上插着火炎边旗,战马也被棉甲笼罩着,显然是在图赖身边担任护卫的白摆雅喇兵,即白甲兵。胆敢在两军交战之际直奔城门而来,这也足以说明他们的胆量非同一般。
庞岳看到这一幕之后,不以为意地抖出了一丝笑,并制止了正准备下令射击的陷阵营军官。虽然白甲兵凶名远扬,但庞岳也不觉得他们敢以区区十余骑前来进攻,多半还是带着图赖的指示前来送话的。考虑到清军还没进攻,庞岳觉得先看看他们的表演也未尝不可。
那十余骑白甲兵裹着阵阵烟尘,一直来到离镇南门只有六十步左右的地方。在这个距离上,便是城头上的弓箭也能将他们射死,更不用说是各式火器了。只是限于庞岳的命令,城头的士卒都没有采取行动。而那十几个白甲兵也是一脸无畏的样子,大大咧咧地与城上的明军士卒对视着,惹得明军士卒们纷纷对其怒目而视。
这十余骑勒住马头之后,其中一名头目模样的白甲兵打马向前走了几步,面带轻蔑地扫视了一下城头的守军,用略显生硬的汉语冲着城头大喊起来:“大清正黄旗固山额真图赖大人致言伪明赣州总兵庞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