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路,情丝渡,江南烟雨回眸顾。
归我来思,雨雪霏霏;归我来思……
一弯新月划过绣楼弯弯翘起的檐角,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宅子里显得神秘而安静。远远望去,那一座座亭台楼阁像嵌在雪地上一样,又似托在晶莹剔亮的水晶盘中。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云漪挽雪”匾额。别具匠心的将云家小姐,云雪漪的小字巧妙嵌在其中,正是云雪漪居住的小楼。
走进阁楼,环往四周,皆是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纱幔低垂,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极尽奢华。帘子打开,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床榻两侧,左右摆开两张白玉桌,左边桌上有文房四宝,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右边桌上则放着胭脂花红,木梳菱花镜,皆是女子梳妆用的物件。眼下时光尚早,冬日薄薄的阳光透过糊在纱窗上的明纸,洒在室内,将坐在白玉桌前的倩影拉的修长。
泛着浑黄明光的菱花镜里,女子的容颜眉目如画,白皙玉指执着桃木小梳,动作轻柔又优雅的梳理着自己的青丝乌发。敛开的眉梢,画笔描过之后,斜入云鬓,宛若青山远黛;一对眸子璀璨若珍珠嵌在狭长的丹凤眼中,无意间的一次回眸,眼波流转尽是婀娜多情。
白衣黑发,明媚流光,好似这世间只遗了她那身上的一黑一白两种颜色。
听的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响,女子转身回头,用金漆朱砂描在眼角的梅花样式花钿随着她眼角勾起的弧度,微微翘起。漆黑眸底,清晰映着一道水绿色的身影。水绿色的对襟长衫外面套着月牙色掐心短袄,下身是水绿色百褶襦裙,纯净的水绿色并没有多余的花纹。
乌亮发丝,扎成一对双刀髻,发髻顶端分别挂着两个轻巧的铃铛。一步一晃,两步一摇,清脆的铃声让这冬日的清晨都显得灵动起来。
亦步亦趋,恭恭敬敬的迈着小碎步走到白衣女子跟前,小巧玲珑的水绿色身影规规矩矩的行下一个万福礼。红唇轻轻翕动,吐出口的声音是与年龄极为不符的严谨。
“小姐,君上来了。”
但见的白衣女子神情稍稍一恍,薄唇动了动,喃呢出朝思暮想的两个字。
“君上。”回忆如同被剥开外壳的珍珠,散发出溢彩流光。带着多年的眷恋和思念,从眸底呼啸而过。
犹记得,那年初初相见,江南府的莲花开的如同天边烧开的红霞,将煎熬在酷夏炎暑里的江南平添一抹旖旎亮色。她躲在府里那棵不知道年纪的杏树身后,偷偷打量着他路过的身影。
身为云家家主最不宠爱的妾侍所出,又是庶女的她,是没有面见他的资格的。倒是没想到,在那晚接待他的宴席上,他点了她的名字。
她让人在舞女跳舞的高台上,铺开一张洁白的白绸布,足尖点着笔墨。在白绸布上,翩然起舞。轻罗纱幔被她舞在手间,还没长开的身躯恍如柔软的蛇一圈一圈的旋转,踩着悠扬的曲调,妖娆摆动。微风忽起,她娇媚的容颜在纱幔下忽隐忽现。
一曲终罢,她的步子停在最后一点红梅心蕊之间。一幅傲雪红梅,恍若天成,惊艳当场。她倨傲的站立在高台之上,隔着尘世浮华,人情冷暖,淡淡的望着他。他不过在父亲耳边,轻声低语几句。从此,她的人生天翻地覆。
她不再是妾侍所出的庶女,她是云家最为骄傲的那朵红梅。她是云雪漪,云家的大小姐。
“小姐。”身边侍女一丝不苟的嗓音再次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君上即将到门口,可要出去迎接。”
云雪漪终于从回忆中晃过神,点了点头。
“走吧。”当然是要去的。邱少天贵为第一家族的族君,云家附属于第一家族,撇去她与邱少天之间的渊源不说,她也是得去的。放下手中执着的木梳,云雪漪悠然起身,撵了撵因坐的太久稍微皱起的衣角,亲自迎到门口。
邱少天素来不喜喧嚣,此次出行,亦没有弄出多大的排场,就带了几个随行的护卫,还有邱家五绝,以及贴身影卫黑白双翼。这些人,云雪漪自然是认识的。但当眼波流转到站在邱少天身边的段绮丝身上时,云雪漪的神色不禁稍作一愣,有着片刻的愕然。
眼前的段绮丝穿着雪白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黄色的刺玫,下摆隐隐约约用银色丝线勾着几朵祥云,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外披着一件银白色的镶银鼠皮披风,裹在披风里的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仙姿袅袅的站在邱少天身侧,粉雕玉琢的面容粉黛未施却寐若春水,浓黑化墨的双眸碎着粼粼波光跳跃着灵动。在邱少天迫人的气势之下,一丝也没有显出媚俗。一黑一白的身影站到一起,反而俨然一对璧人。
霎那之间,云雪漪心底无端涌起一阵酸涩,仍是用力压制下去。移开莲步,行至邱少天跟前,盈盈拜下一礼。
“云雪漪见过君上。”
邱少天神色未改,眉宇间冷色盖过冬日冰雪。颔了颔首。
“不必多礼。”而后,携着段绮丝步入云家大堂。
似是不甘般,云雪漪在心里给自己默默鼓上一口气,拦在邱少天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