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父亲在大火后直到所谓的去世都一直对她不似从前,难怪父亲总是拿复杂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其中不乏怜悯,也会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偶尔露出累及母亲离世的怨懑。
记得爷爷病倒的那一段,本来是不喜欢她去病房的。直到临终吊着最后一口气时才把她叫到病床前,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好似回光返照,就那么直瞪瞪的盯着她,好似死不瞑目的喃喃说道,“肆肆,这一切都是定数,爷爷不怪你!无论以后怎样,你都不要记恨爷爷,也不要记恨林家任何人。你既然在林家长大,就是林家嫡亲孙女,也是林家从小就认定的继承人!你记住,咱们林家以后就靠你了,爷爷希望林家败也在你,成也在你!你要答应爷爷,以后林家无论走到哪一步,你都要记得本是同根生,要大度得善待诗雅,要长姐如母,无论何时,都要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般去保护好林琳林奕……”
那时,跪在爷爷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并没有被撕票,而是被爷爷寄养在了当时京城最显赫的爷爷最好的朋友家——乔家。
那时,她喜极而泣并郑重发誓——若有一日查到葵园大火真的与贝明珠有关而撕破脸拔刀相见时,会给林诗雅留一线生机!若林家真的有事,她林肆就算穷尽毕生也会肩负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人在诺言在,此生永不变!!
却不知道,爷爷早就知道了她的血统,不是林家!也早就知道了,林诗雅是林笑裳与前未婚妻贝明珠未婚生的女。
而当时的裴家,可谓是城中首富,裴湛又在裴家是早就对外宣称并培养的继承人,依照裴湛对她的感情,父亲自然能拿自己血统的事逼裴湛就范,这样一来,就算当时有强大靠山的贝明珠的心再野,也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们姐弟三人下手。
父亲一早看中她并立下遗嘱让她林诗语成为林氏集团最大的股东,并不是为了与贝明珠抗衡,而是为林氏集团铺路,因为父亲知道,就算血统的事压得了裴湛一时,不可能是一世,裴湛对她的感情,她清楚,她父亲更清楚,说裴湛爱她深到了深不可测半点都不为过。这样一来,无论她是谁的孩子,林氏的基业自然会得以保存。
林氏需要拥有更大的势力,除了与贝家抗衡,更需要来自裴家的支持稳固公司和家族。
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看中了裴湛,而深爱她的裴湛也的确可以堪以大任。
想到这里,林诗语竟然想笑,一面笑,一面望向裴湛,“这些年只保护我却忍住相思不与我相认,是你的主意,还是我父亲的授意?”
“是我。”裴湛转身,迎着林诗语质疑的目光,眼中歉意深深,“葵园大火后,我曾查到你母亲以及你外公还有你舅舅的死另有玄机,我怕那个幕后黑手再对你不利,就私下约在澳门赌场里见了林爸爸很多次,也见了你的阿姨秋若水……”
他不必说完,林诗语已然懂得。
她微笑,只能微笑,除此再没有什么可以支撑仅存的骄傲。
“那么让我失忆后作为棋子被人暗算了多年,又是怎样?”林诗语缓缓开口,一字字说来,竭力不让声音发抖。
裴湛蹙眉看她,隐有负疚不忍之色,目光久久流连在她倔强的脸上。
林诗语仰头,执拗地望定他,等他说下去。
“这也是林爸爸以及你阿姨报仇心切的一厢情愿,协议里没有这一条的,我只答应暂时不与你相认,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涉险的,并且从头到尾我亲自或者派出自己的人在你周围保护你!很多次都是事先知悉了那些暗算你的人的计划,再针对计划做出既能引出幕后人又能作出万无一失的保护措施,唯有那次空难不在我知悉的范围,是你阿姨急了,另外也有几股势力急了,为此,我才与你阿姨翻了脸。刚好你也毕业回国了,不过机场那次遇见,真是偶然!见你回国就被追杀,便催生了我们的婚礼尽快提上日程,哦对了,那次我们不是订婚,其实算是结婚,因为,我已经在订婚的前一天就动用关系在你不到场的情况下,领了结婚证,也就是说,你现在——不是我女朋友,也不是我未婚妻,而是,我唯一的老婆!”
裴湛这一番话,语速极快,只拣紧要经过道来,似乎不忍一一详述。
林诗语一时有些恍惚,怔怔抬眸,“一切因由,真是如此?”
“是!”裴湛深深看她,满目怜惜愧疚,却只答了这一个字。
“我和你,结婚了?”
“是!我们已是合法夫妻!”
林诗语低头回想他的每一句话,想找出一个漏洞来反驳他,证明这一切都是假话。
可是没有用,非但找不到漏洞,反而越想越是明晰,许多被遗忘的细节,此时回头想来,竟与他的话一一吻合。甚至,一些事,当年她也曾暗自质疑过……只是那时,她绝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来自她至亲至信的家人。
她不会,也不敢这样想。
爷爷父亲和阿姨,怎可能是他们欺骗了她——骗了她,利用她,到如今依然隐瞒她,将一切罪咎推予裴湛,让她永远沉沦于孤独怨愤之中,如同又一个与姨夫相爱想杀的阿姨,身边再没有可亲之人,只能永远依附于仇恨,日夜滋长,直至将毕生熬到油尽灯枯。
然而,是他们,偏偏就是他们。
别人可以骗她,她却再也骗不了自己。
一切都已经清楚明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