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一日热过一日,虽然还未完全进入盛夏时节,庭院里的树叶也被一圈圈的热浪熏得有些焉了。现在这个时候,使用冰盆还稍嫌早了些,何况为了支持大军出征,全宫上下都要节俭,连太后都没有用冰盆降温,其他人就更不敢浪费。
如此一来,不免让人闷热得烦躁。
王皇后看钱太后气色不佳,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臣妾最近新得了一个方子,命太医做出一种提神醒脑的膏药,抹在额头上清清凉凉,消疲解乏,母后要不试一试?”
钱太后点头应允。
王皇后递给海宁公公一个精致的琉璃瓶,里面盛放着一种白色的软膏。按规矩,任何给太后吃的、用的物品,都得先经过专门的人检验。
海宁公公正想取一些自己试试,钱太后道:“不必试了,哀家的儿媳,自然是没问题的。”
钱太后这么说,是表示对王皇后的信任。只不过这话王皇后听听便罢了,她可不敢真的不让海宁公公试药,王皇后笑道:“能得母后的信任,是臣妾的荣幸,不过也不能因为臣妾废了规矩,还是让海总管先试一试吧。”
钱太后微微一笑,也没再坚持。海宁挖了一小块膏药,王皇后道:“海公公将膏药擦在前额和颞颥之上,轻柔片刻即可。”
海宁依言而行,果觉得擦过膏药的皮肤处变得凉爽,脑中的疲乏感顿时一消。
“禀太后,这膏药真神了,老奴用完后感觉甚好。”海宁惊喜道。
“拿来给哀家试试。”太后道。
海宁替钱太后擦完膏药,又在她两边太阳穴上轻轻按压了一阵,钱太后面上露出舒缓的表情,显然是十分满意。
“最近皇帝为国事操劳,这膏药给他用正合适。”钱太后素来疼爱儿子,有了好东西从来都先想到皇帝,吩咐海宁公公:“你把这膏药拿去给皇帝。”
王皇后连忙制止:“不用了,臣妾已经给陛下敬献了一份。”
钱太后点头夸赞:“还是你办事周到。”她看到沐泽,想起也该关心一下这个孙子,“那泽儿那里……”
沐泽连忙接过话头:“母后也给过孙儿了。”
接着又是一番母慈子孝、祖孙情厚的感人画面。
邱敏默默地“切”了一声,暗想不就是瓶万精油吗,至于婆婆妈妈的讨论这老半天?她实在是站得有些乏了,只好偷偷用两只脚轮换着站,但这样一来,身子难免有些站不稳。
沐泽不动声色地悄悄往旁边坐了一点,他们两本就靠得近,他再一挨近,基本就跟邱敏贴在一起了。沐泽的座位比邱敏站的地方高了一个台阶,即使他坐着,看起来也跟邱敏一样高。借着他身形的掩护,正好可以让邱敏靠一靠。
有人主动当靠椅,邱敏也没跟他客气,借着长袖的掩盖,悄悄在他手心上写了个“谢”字。
沐泽觉得有点痒,一把握住邱敏作怪的手。那手软软滑滑,没有像皇宫内大多数女人那样,留着他讨厌的长指甲,四个手指头的指甲剪得短短的,磨得圆圆的,摸起来肉肉的,一点也不扎手,特别特别可爱。他突然就有些不想放手了,就那么借着长袖的掩盖将那只柔夷握在手心里。
邱敏怕被别人发现,想抽回手却又抽不出来,只好用两指悄悄地挠沐泽手心的痒痒,逼他放手,沐泽略一用力就将她的四根手指紧紧抓住,半点也动弹不得。
邱敏一阵郁闷:这熊孩子的力气越来越大了,虽然才十一岁,但真较起劲来她肯定不如他。
沐泽神色自若地继续和太后、皇后闲聊,私下里的小动作完全没有影响到他对答如流。
钱太后翻了翻他新抄写的佛经,觉得他的字又进步了些,其实她倒不是非要沐泽每月给她抄佛经,只不过是想借此锻炼一下他的心性,顺便看看他的进步而已。
能坚持给她抄半年的佛经,也算不容易,而且字也写得工整漂亮,有几分火候了。
“你有这份孝心,哀家很高兴。不过这佛经以后就不必再抄了,把心思多花在功课上吧。”钱太后笑道。
“是。”沐泽顺从地答应。
王皇后瞧见机会,趁机跟太后告状:“其实继续让泽儿抄佛经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功课也不多,那郑夫子来来回回就教一本《孝论》,其他的什么也没教。”
钱太后面色微僵,她知道王皇后这么说,就是想让她给沐泽换一个夫子,她倒也想给沐泽换,可皇帝那的工作没做通啊。何况最近因为誓师的事情,她跟皇帝也闹得不甚愉快,她从前就是个不管事的,这半年多来,她已经出面管得太多,觉得有些精力不济了。
沐泽道:“其实郑夫子教得挺好的,孙儿跟他学习的这半年多来,学到了不少做人的道理。正所谓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修养品行才是一个人的立身根本,何况百善孝为先,若是孙儿连最基本的孝都没有学好做好,如何再学其他?所以孙儿还想继续跟郑夫子学习一段时间。”
王皇后闻言暗恼沐泽这个孩子太过老实,这时候不趁机让太后答应给他换个夫子,居然还替郑夫子说好话,难道他还想跟那个半点前途都看不到的郑编修学一辈子《孝论》不成?
钱太后瞧沐泽脸上半点埋怨也没有,反倒有些愧疚了,那郑编修的教学内容,王皇后也跟她提过,什么埋儿俸母、恣蚊饱血、尝粪忧心……完全是把人往愚孝上教。她这个孙儿本来就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