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来到萧煜桌前,拱手一礼后道:“看公子面相,似乎不是中州人士。”
萧煜看了他一眼,笑问道:“这也看得出来?那你觉得我该是哪里人士?”
那人瞪大了眼睛,似乎把萧煜细细打量了一遍后,说道:“听口音,应该是中都人士。”
萧煜点头道:“我家住中都,这次前往江都访友,途经中州,早就听闻中州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穿了一件简朴道袍的男子哈哈笑道:“看来公子也应该是有修为傍身之人,实话与公子说,咱们中州别的不多,就是同道中人多,不说别的,就说这中州城,履霜境界的高手就足百人以上,号称是履霜九十九,而天人高手最保守也有二十余人,有位修为通天的前辈曾经为二十位大高手排位,选出其中十人称之为中州十大高手,我估摸着十大高手的前几位,与什么徐林、秋叶也相差不多。而且我还听人说,咱们这州城里隐居着一位逍遥境界的老祖宗,所以不管是白莲教啊,还是什么江南道门,都不敢把手伸到咱们中州来,怎么样,厉害吧?”
听完这番井底之蛙般的言语,萧煜若有所思。他倒是知道不少塞外无主之城被众多修行者占据的事情,大名鼎鼎的巨鹿城就是其中之一,在这些城池中,拥有极为复杂的脉络,也许某个迟暮老人,曾经是名动一方的散修高手,得罪仇家之后流落至此。可能每日都要喝的酩酊大醉的酒鬼,就是昔日在江南讲学授业的大儒名士,只是被情伤后浪迹天涯,最终落脚于此。兴许那个瘸了一腿的黑瘦中年人,与其对视时才会发现他眼神深处隐藏的那抹冷厉,再加上那一口浓重到化不开的后建口音,才会让人想起当年某个从魔教手中逃得性命的后建宗门门主。在这些城池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着新的故事,看不真切,理不透彻,就像一潭浑水。
在这潭浑水中,有潜龙蛰伏水底,有鱼跃于水面,鱼龙混杂于一处,看似不讲规矩,实际上大有规矩。接下来,那个自来熟的男子就开始给萧煜讲解这些规矩。
中州地处大郑腹地,四朝古都,如今竟是被各色修行者盘踞,一些原本是散修的人物纠结起来,形成了十几股大大小小的势力,不是宗门,胜似宗门。而这些规矩,也多半是由这些人共同制定的。其中最大的几股势力,分别有两到三名天人高手在其麾下,其余一些小势力,最少也有一名天人高手坐镇,至于那些没有天人高手的,则早已被人家连皮带骨地吞下去了。
当然,这是一种很俗套的分配方式,但也是最现实的分配方式,谁人多势众,谁拳头大,谁说的话就响,谁的腰板就硬,若是道宗没有三千门徒,还谈什么千年大计,若是魔教没有数万弟子,又如何雄霸后建,分坛遍布天下。所以在中州,天人高手的多少,就成了衡量一个宗门势力的最直观标准。
在这些错综复杂的修行者势力中,也有中州暗卫府这样的存在,不过在这男子提起的时候,言语之中多有不屑,看来侦缉天下的暗卫在这中州也就是个摆设而已,没有半分威严可言,连带着萧烈和萧煜这对统领天下暗卫的父子,在这儿也经常成为散修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萧煜做了个手势,站在他身旁的曲苍立刻俯下身来,他轻声道:“去,给这位兄台拿一壶酒。”
曲苍轻轻应诺,然后起身去柜台上要了一壶据说是以秘法酿制的老窖,一坛要三十两银子。
萧煜把酒壶推到这名男子面前,笑道:“相逢即是缘分,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那人也不客气,先是拿起酒壶痛饮一口后,然后用袖子一擦嘴边的酒渍,道:“三十年的乌梅酿,果然够劲,兄弟够爽快,你这个朋友,我张放德交定了!”
对此,萧煜一笑置之,转而问道:“不知张兄如今在何处高就?”
张放德又是咚咚咚灌了一通酒,才略带着自嘲开口道:“我就算了,说出来也不怕兄弟你笑话,修行了大半辈子,至今还是空冥境界,这辈子恐怕是成不了履霜了,就这么个半瓶水的境界,我看得上的势力,人家看不上我,看得上我的,我又看不上人家,所以就这么一个人混着,也乐得自己逍遥自在,至少不用看别人脸色行事。”
萧煜点了点头,道:“这修行之道,不一定能修出一个长生境界,但是总能修出几分傲气,想要低头,也就难了。”
张放德把手中的酒壶重重地往桌子上一墩,点头大声道:“此言在理。”
萧煜要了一壶茶,慢慢悠悠地给自己斟满一杯,在听张放德继续讲中州大势的时候,在心底思量着当今修行界的形势。除去卫国、后建这些大宗门根据地不谈,作为中原的大郑,在天机阁莫名其妙地隐世之后,就呈现出一副诸侯并起的姿态。以南北而论,北地因为战火连连的缘故,修行者涉足不多,但在相对安稳的南边,却已经可以大致分为这么几个部分,一是占据湖广等地的白莲教,既然现在已经知道傅先生就是白莲教教主,那么白莲教的高层战力也绝不会是表面上的这么简单,说不定天机阁的另外两大先生就隐藏其中。再就是与江南各大门阀纠缠不清的江南道门,俨然在七峰六殿之外自成一系,若是杜明师能踏足逍遥境界,恐怕还能再上一步,还有一个在道宗脚下苟延残喘的东南巫教,有掌教真人在幕后推波助澜的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