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母女双双晕厥,又碍于江淑华的形容不好兴师动众,这可愁死了王妈妈几人。
眼看寒冷的冬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王妈妈一跺脚,下死劲儿掐了掐徐氏的人中,见她悠悠醒转,忙吩咐碧桃,彩屏把江淑华抬回去,自己和彩霞一边一个搀着自家主子急急跟在后面。
瑞和院一干仆从虽得了命令不准私自出房,不过正院里七手八脚,进进出出的响动到底还是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有几个胆子大的透过门隙窗缝悄悄张望,只见到一盆盆脏污腥臭的血水不断从屋里送出来。
徐氏不过是受了惊吓,暂时晕倒,此刻醒了并无大碍。
原先在外头黑灯瞎火地并未细瞧,一进屋忙不迭地让人将江淑华平放在软榻上,又要把正院所有的灯都点起来,自己站在软榻边深吸一口气,抖着手小心拨开江淑华粘成一团半覆在面上的湿发,立马豆大的泪珠滚瓜似的落下,哑着嗓子不住呻吟。
这还是她美丽娴雅的淑华吗?
原本白皙嫩滑的脸上长满烂疮,又黑又红,没有一块好皮,十几个破裂的大疮包上溢出浓黑的汁液,散发着阵阵恶臭,熏得人简直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来人,快替七小姐洗漱更衣!”徐氏怜惜地摸了摸江淑华的脑袋,声音里带了些哽咽。
王妈妈忙吩咐彩霞去小厨房打热水,自己则向内室走去,七小姐自小就比大小姐更加亲近夫人,即便如今也时常留宿瑞和院,因此倒也备着换洗的衣衫。
徐氏看着江淑华惨不忍睹的面孔,依然有些心惊肉跳,她抚了抚眉心,定了定神对彩屏严厉道:“你连夜去一趟回春堂,务必把陈大夫请来,注意避着些,从西侧门出去,别让人看见了!”
彩屏见徐氏铁青着脸,眼中怒火尤盛,赶紧应下匆匆离开。
徐氏到底出身世家大族,又主持着府里的中馈,一时的忙乱失态过去后,便将事情安排下去,眼看着江淑华被王妈妈抱进侧室沐浴,方微微松了口气,跌坐在楠木太师椅上,抿了口茶,对一旁垂首侍立的碧桃道:“你过来。”
徐氏轻轻淡淡的语气让碧桃心底莫名发颤,她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来到她跟前等着问话,突然觉得额头一痛,殷红粘稠的液体伴着清脆的瓷器落地声模糊了她的眼睛。
小丫头下意识地摸了摸了伤口,满手的鲜血让她脑子有些发懵,直到徐氏劈头盖脸五六个耳光扇下来,才彻底清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道:“大夫人饶命,大夫人饶命!”
“饶命?作为贴身丫鬟,好好的小姐让你这贱蹄子照顾这样,你还想让我饶命!”徐氏尖着嗓子嘶叫。
她不情不愿地南下江浙,嫁给江仲友二十年,夫妻之间没有相敬如宾,只有相看两厌,连年轻时候的房事也只是为了巩固地位,传宗接代,还处处受到那个地位低下的庶出婆母的压制!
然而她的淑华让她重新燃起来了希望,她出色的容颜让无数世家公子倾倒,端方的仪态在上层社会交口称赞!
她知道她的好日子快来了,只要淑华嫁得好,母凭女贵,看谁还敢不把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
可是如今淑华一张脸可怕得跟恶鬼似的,不要说宁王,只怕连最低贱的乞丐都不愿意娶她,她徐文佩以后还会有出头之日吗?
她仿佛看到江老爷和李氏嫌弃鄙夷的眼神,看到李若梅那个贱人不屑的嘲笑,还有大姨娘,这么多年她一定早就猜到是她让人把江以则推到井里去的,她知道她一直等着机会除掉自己,就像一头暗中窥伺的母狼,替她的崽子报仇!
徐氏感觉浑身直冒冷汗,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眼前渐渐晕眩起来,脑子里乱哄哄的,她好像又听到那个如紧箍咒一般的佛号随后是带着情欲淫靡的笑声。
“不要,不要!”徐氏猛地痉挛起来,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眼睛瞪得老大,睚眦欲裂,布满血丝。
碧桃原本瑟瑟发抖地跌坐在一旁,见她忽然发作,吓得连尖叫都忘了,只不停地往墙角里缩。
王妈妈正和彩霞小心地替江淑华清洗头发,听到外间瓷器碎裂和凄厉的哭声,以为是徐氏在审问碧桃,心里虽有些不忍却也知道如今七小姐容貌被毁又昏迷不醒,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碧桃作为贴身丫鬟绝对难辞其咎,不怪夫人发这么大火。
然而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却觉出事情有些不对来,那不算小声的喃喃自语怎么听着好像是徐氏的!
王妈妈忽然想起一事,脸色顿时变了,连手都顾不得擦,急匆匆跑出侧室,果然见到徐氏翻着眼睛,口中连白沫都吐出来了,暗道一声糟糕,赶紧从妆奁最底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褐色的小琉璃瓶,略有些慌乱地倒出两粒小拇指大的药丸,倒了茶水给徐氏灌下,又不住轻抚后背助她顺气。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辰光,徐氏才渐渐缓过来,整个人虚脱得如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汗湿深衣!
王妈妈见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余光瞥见早吓傻了的碧桃,正要开口让她先退下去,却听徐氏喘着粗气道:“王妈妈,你,你来替我审审这个贱婢!”
王妈妈见她双拳紧握,眼中的震怒凶狠好似要把小丫头吃掉,无奈地叹了口气,夫人到底还是心气太高了些。
“碧桃,我问你,七小姐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妈妈站在徐氏侧前方半步,皱眉望着碧桃冷声道。
小丫头仿佛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