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醉仙楼,韩希夷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严未央见他斗篷后满是皱褶,问道:“你回家未梳洗就出来了?”
韩希夷放慢马速,等她走近,两马并行,才道:“是。”
严未央看着他哼了一声道:“你还算是正直。不像谢吟月。”
韩希夷想了想,正色劝道:“严姑娘,你太误会谢姑娘了。郭谢两家结仇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次江明辉被杀,谢家人固然悲痛,郭家人也觉得冤屈,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足为奇。然我们局外人却不可偏向一方,凭意气用事。不管真凶是谁,都要找到真凭实据才行。”
严未央目光古怪,像不认识一样把他上上下下地看。
韩希夷狐疑地问:“怎么,严姑娘,在下说的不对?”
严未央道:“对,说的太对了!”
韩希夷道:“那你这样子是……”
严未央道:“我在想,韩大少爷其实枉担了fēng_liú的名声。枉你自称见识过无数女子,其实一点不了解女人心。韩大少爷,你真可怜!”
她摇着头,一副惋惜的模样。
韩希夷张大嘴巴,连控马也忘了,任凭马儿自己走。
严未央见他憋屈,想问又不好问的模样,不禁好笑。
因问道:“你说不要意气用事,那怎么认定郭清哑没有杀人呢?”
韩希夷忙道:“郭姑娘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杀人!”
严未央道:“可是谢吟月认定她杀人!”
韩希夷道:“谢姑娘和郭姑娘一直有些误会……”
严未央懒得再听,催马就跑,一边大声道:“可怜啊可怜!”
韩希夷说了一半,听众却跑了,难受的很。
可是严未央任性惯了,他也无法,只能摇头催马跟上。
到了县衙大牢外,小秀先去打点,直言探望郭清哑。
看守拒绝了,说是太爷交代下来,除了郭家人,不准外人探望郭清哑,以防有人使坏。
韩希夷很意外,想了想,和严未央先去拜访周县令。
周县令知严未央和清哑交好,这才写了手书,让他们进去。
因为清哑是待决死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探望的,小秀和墨玉便留在外面,只韩希夷和严未央进去了。
那牢房是独立的,透过铁门上的铁栅栏可看清里面情形。
当看见端坐在草铺上的清哑,他二人都怔住。
清哑并非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相反,她身上衣裳整齐,面色如常。她盘腿端坐,凝视着面前一尺之地,久久不挪目光,听见动静也没有抬头看。这很不寻常。
严未央轻声叫道:“郭妹妹,我们来看你了。”
喊了几声,清哑才抬头看向他们。
韩希夷忽觉心中某处扯了一下,双手紧紧抓住铁栅栏。
她的眼神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甚至,不知生死。看见他们,她没有露出惊喜或者悲伤委屈的表情,仿佛从一个梦中刚醒来;或者分别太久,已有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陌生。
严未央捂住嘴,流下了眼泪。
韩希夷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冷峻神情——
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女狱卒。
那是个矮矮的妇人,还不及他肩膀高,面对潇洒俊逸的他已觉压迫和不自在,见他看过来,忙赔笑道:“她一直是这个样子。”
她看守清哑,也觉得瘆的慌。
从没见过这样的犯人,比和尚打坐还有定力。
韩希夷再转向清哑,轻声唤道:“郭姑娘!”
清哑又垂下目光,不再理会他们。
韩希夷抓住栅栏的手攥紧了,道:“郭姑娘,我知道你没有杀人。你告诉我……”
只说到这,他便停住了,因为说不下去。
他要清哑告诉什么呢?
她那天在家好好的,有什么可告诉他的!
江明辉去哪了,怎么死的,她怎么知道!
他凝目扫视整个牢房,以及周围。
忽然他蹲下身去,在地上用手指捻了捻,然后把指头凑近眼前细看,又放到鼻子下闻。指头上,有些红色的粉末,有些辣味。
是辣椒粉!
他蹙眉。
站起身,他问那女狱卒:“郭家人来过吗?”
女狱卒道:“来,天天来!一天来两趟。晚上还要在这守着呢,可是太爷不许。”
韩希夷再问:“她可曾吃东西?”
女狱卒道:“吃。饿了就吃。”
韩希夷听了长眉一挑。
女狱卒忙解释道:“我们把饭端来,喊她吃,她不理。她家里人带吃的来,喂她,她就吃了。没人喂,她就不吃。”
韩希夷见严未央还对着清哑流泪,扯了扯她衣袖,轻声道:“别打扰她了。咱们还是去做些有用的事吧。走!”
严未央抬起泪眼,哽咽道:“可是……”
韩希夷却已调转目光,对清哑道:“郭姑娘,你放心,在下一定将此事查个明白,绝不让你含冤莫白!”
清哑听了这话也没反应。
韩希夷深吸一口气,拽着严未央转身就走。
等出来,他们就近来到韩家一间商号。
进去后,韩希夷命摆笔墨纸砚,然后写书信。
写完封好,交给严未央,道:“你去湖州府,将这信交给巡抚大人的大公子。这是我的,你父亲和方家那边,我想应该也会有所行动。还有卫昭他们,我们一齐上书恳请巡抚大人下令重审此案。这种事,派下人去是不妥的,本该我亲自去,然我要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