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的听姜掌柜讲完了景元茗府的大致经营情况,我便说出三个字:“卖了它。”
姜掌柜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一缕花白的胡子几乎要掉了下来,其他几位老先生也颇为诧异。
“各位掌柜的,现在王家的生意诚然已经到了极为艰难的阶段,我很感谢各位的不辞辛苦,不肯离弃。可是,王家再不景气,也不能靠赚日本人的钱来添彩,你们说呢?”
几位老掌柜都低了头,想着事。他们也知道,大哥在的时候,就是痛恨极了日本人。这一点骨气,在我身上还算没有泯然消失。虽然这是王家茶庄在沪上的招牌店,但形势已经至此,也无须多顾忌什么了。
“那二小姐说怎么卖?”姜掌柜毕竟是老员工,很了解规矩――东家的话已经出口,就不要再纠结为什么,只管去想怎么做就是了。
“给景元茗府做个估价,约几个买家。店内的员工,有愿意在那的,我会和买家商议,不会辞退;如果有不想留下,或走或转到别处茶庄,也可以。”
我心里虽然不能完全预测景元茗府的价值,但也能约摸想到――这座茶庄的价值必然在万元级别。卖了它,多少可以贴补遣散费之空缺。
姜掌柜应了,说尽快回复消息。
送走其他掌柜的,我把常掌柜的留下,私下里问道:“听说东三省的游击战打得很有阵势,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嗯,这几年确实出了不少游击队,虽然不在正规军之内,但听说也打了好几次响亮的仗,很为国人争气。”
“那么,如果咱们茶庄有员工去参军,游击队也算在内,额外加双倍遣散费,支持他们从军报国。”
常掌柜沉思半晌,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并不反对我暗中支持店员从军,但劝我此事万万要保密,以免惹火烧身――毕竟日本奸细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同时又提了几个比较具体的实施办法,比如钱款专人负责、按期发放,一是避免资金大规模流动,影响生意;二是以防个别人拿了钱就去吃喝嫖赌抽大烟,失业又失财,等等。我听了,很是钦佩老先生的缜密和谨慎,便一概采纳。
听到窗外的隆隆枪炮声,我不由得想起了文澍――他是不是正穿着布满泥尘的军装,正在炮火中匍匐呢?
五六日之后,姜掌柜来告诉我说,有人出价两万接手,比此前一直徘徊在一万到一万五之间的报价高出明显的一截,而且是现金结算,不会拖款,问我是否见一见。
什么人出手这么阔绰?我有些纳闷。晋商之中固然有钱的不少,但多是斤斤计较之流,不会溢价太多;尤其眼下时节,一次出手这么大方的实在寥寥。有可能是海外的富商也说不定――除了日本人已经排除在外,东南亚等华商在沪上的也有几个知名的。
姜掌柜摇了摇头,说那人不肯报出姓名。只待见面签约时才会现身。
这么神秘。那便见一见吧。